剑锋上的血,尚未凝固。
风,吹过尸山血海,带不起一丝涟漪。
两千不到的残兵,像一群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沉默地站在魏哲身后。
他们的盔甲残破,身体浴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回家。”
这两个字,比任何战鼓都更能点燃他们胸中的火焰。
可家在何方?
南面,是千里迢V的燕国腹地,是数不清的关隘和城池,是随时可能再次合围的十万大军。
路,在哪里?
“侯爷。”
副将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怎么走?”
魏哲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向那堆被他亲手打烂的烂肉。
燕太子丹。
他已经死透了,脸上凝固着极度的痛苦和恐惧。
魏哲蹲下身,在那滩污秽中翻找着。
片刻后,他找到了太子丹的佩剑。
一把镶嵌着宝石,华丽却脆弱的剑。
“咔嚓。”
魏哲没用多少力气,就将它折断。
他随手扔掉剑柄,却将那带着剑鞘的半截断剑,插回了腰间。
然后,他抓起太子丹的一条腿,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秦军阵前。
“噗通。”
尸体被扔在地上。
“剥了他的衣服。”魏哲下令。
几个士兵愣了一下,随即上前,七手八脚地扒光了太子丹身上那件华贵的太子袍服。
露出那具布满伤痕和污秽的,肥胖的躯体。
“找根长矛来。”
一根还算完整的长矛被递了过来。
魏哲接过,看也不看,用尽全力,将长矛从太子丹的后心贯入,前胸透出。
“噗嗤。”
沉闷的入肉声,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他将长矛插在地上。
太子丹的尸体,就像一块被串起来的腊肉,被高高挑起。
在黄昏的余光下,显得无比诡异和醒目。
“这就是我们的旗。”
魏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燕国的太子,会为我们开路。”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那些被燕军遗弃的战车和辎重上。
“去,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搬进城里。”
“把所有燕军的尸体,都堆在城门口。”
“我们,要给他们办一场,最隆重的葬礼。”
命令被迅速执行。
残存的秦军,像一群沉默的工蚁,开始打扫战场。
他们没有时间休整,没有时间悲伤。
那杆挑着太子尸体的“旗帜”,就是最烈的强心针。
一个时辰后。
易县的四座城门,被数千具燕军的尸体堵死。
尸体上,浇满了火油。
城内,所有能点燃的房屋和物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整个易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葬场。
“走。”
魏哲翻身上了一匹从燕军尸体旁牵来的无主战马。
这是他们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坐骑之一。
两千残兵,簇拥着那杆“人旗”,没有选择向南突围。
而是,转向了西方。
那是燕赵边境的方向,山脉连绵,道路崎岖。
“侯爷,西边是太行山脉,我们……”副将骑马跟上,满心疑惑。
“大路,是留给死人的。”
魏哲头也不回。
“李牧以为我们会向南硬闯,他会在官道上,为我们布下天罗地网。”
“而我们,偏要走一条,他想不到的路。”
“一条,野兽走的路。”
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具在长矛上晃动的尸体,像一个沉默的向导,引领着这支死亡之师,消失在西边的夜幕之中。
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
重新集结的燕军主力,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易县。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火海,和冲天的恶臭。
还有那四座,用他们袍泽尸体堆成的,正在燃烧的京观。
“啊——!”
一名年轻的燕将,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当场崩溃,呕吐不止。
李牧策马立在火海前,面沉如水。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恐。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将军……”一名副将颤声问道,“我们……追吗?”
“追?”
李牧笑了。
“为何要追?”
他伸手,接住一片随热浪飘来的灰烬。
“他烧了城,堵了门,是在告诉我们,他没有退路。”
“他挑着太子丹的尸体,是在告诉我们,他要不死不休。”
“他往西走,是想钻进太行山,跟我们玩捉迷藏。”
李牧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想把这场战争,变成他一个人的狩猎。”
“可惜。”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传令下去。”
李牧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大军不必追击,分兵合围太行山所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