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长街,在魏哲的马蹄下迅速倒退。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插在大地上的黑色战旗。
姚贾紧紧跟在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看着魏哲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仿佛刚才在万金楼里,他不是刺杀了一位彻侯,而是随手掸去了一粒尘埃。
疯了。
侯爷真的疯了。
姚贾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吱呀——”
武安侯府的朱红大门在他们面前敞开。
魏哲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迎上来的亲卫。
他手中的剑,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侯爷……”
姚贾跟了进来,声音干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魏哲没有回答他。
他径直走向院中的水井,亲手打起一桶冰冷的井水。
他将那柄杀人的剑,浸入水中。
“刺啦——”
一阵轻微的声响。
水面上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很快便消散无踪。
“封府。”
魏哲一边用布巾擦拭剑身,一边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又看向一名亲卫队长。
“挑选三百名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弟兄,换上甲胄,守住府墙。”
“弩箭上弦。”
亲卫队长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反而燃起一丝兴奋的光。
“喏!”
他重重一锤胸甲,转身离去。
整个侯府,像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在魏哲的命令下,瞬间运转起来。
没有疑问,没有恐惧。
只有绝对的服从。
姚贾看着这一幕,嘴唇哆嗦着。
“侯爷,您这是要……要据府而守?这是谋反啊!”
魏哲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杀了一个人。”
“一个该死的人。”
“王上如果要为了一个死人,动摇他即将一统天下的伟业,那便不是我在谋反,是他在自毁长城。”
他将擦拭干净的长剑,重新挂回腰间。
“姚贾。”
“属下在。”
“去告诉黑冰台。”
魏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冬夜里的寒风。
“名单上的其他人,我回来之前,要全部处理干净。”
“用最快的速度。”
姚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了。
侯爷在万金楼的杀戮,不是一时冲动。
那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信号。
他要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咸阳城里所有蠢蠢欲动的人。
狼,回来了。
而且,它饿了。
“属下……领命!”
姚贾深深一拜,转身快步离去。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魏哲独自一人,走上侯府最高的望楼。
他能看到,远处咸阳宫的飞檐斗角。
他也能听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
他们来了。
……
廷尉府。
李斯刚刚收到魏哲派人传来的那句口信。
“让他准备好,给少府的所有官员,收尸。”
李斯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手中的竹简,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知道魏哲会反击。
但他没想到,反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暴烈。
“大人!大人!”
一名属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斯没有看他。
“武安侯,杀了赢冯。”
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
那属官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您……您知道了?”
“就在刚才,万金楼,一剑枭首!”
“现在京兆尹的兵马已经出动,把武安侯府给围了!”
李斯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能看到,武安侯府的方向,火把通明,如同白昼。
像一座被狼群围住的孤岛。
不。
不像孤岛。
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收尸……”
李斯喃喃自语。
他忽然明白了魏哲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魏哲不是在请求他帮忙。
也不是在威胁他。
魏哲是在命令他。
命令他这个大秦廷尉,去为他的杀戮,画上一个合法的句号。
他需要一个结果。
赢冯,以及少府上下,贪赃枉法,罪大恶呃,畏罪自杀,或被武安侯当场格杀。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闭环。
可这个闭环的代价,是让他李斯,彻底与魏哲绑在一起。
再无脱身的可能。
“备车。”
李斯的声音嘶哑。
“去京兆尹府。”
属官大惊:“大人,这个时候,我们不该去王宫吗?”
李斯摇了摇头。
“王上现在,谁也不想见。”
“他只想看戏。”
“看我们这些棋子,如何在这盘棋上,自己走出一条活路,或者死路。”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我们去,不是去抓人。”
“是去,搜集罪证。”
“搜集赢冯,以及他所有党羽的罪证。”
“记住,要快。”
……
武安侯府门前。
黑压压的兵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京兆尹杜崇,身披重甲,手按剑柄,脸色铁青地站在阵前。
他是京兆尹,负责咸阳治安。
现在,他却要带兵围攻当朝第一功臣的府邸。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里面的人听着!”
杜崇身边的副将,壮着胆子,高声喊话。
“我等奉王上口谕,前来提审武安侯!”
“速速打开府门,束手就擒!”
回答他的,是“嘎吱”一声。
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口,没有列队的甲士,没有张开的强弩。
只有一个人。
魏哲。
他换了一身黑色常服,腰间佩剑,独自一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看杜崇,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紧张的兵士。
“京兆尹的兵,不错。”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装备精良,阵列严整。”
“可惜,站错了地方。”
杜崇的眼皮跳了跳,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武安侯!”
他沉声道。
“末将杜崇,奉命前来。”
“侯爷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侯爷随我回京兆府,接受调查。”
魏哲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调查?”
他笑了。
“人是我杀的。”
“不用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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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嚣张的。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当着上千兵士的面,承认自己杀了人,还笑得出来。
“魏哲!”
杜崇怒喝。
“你不要以为有军功在身,就可以藐视王法!”
“立刻跟我走!否则,休怪我无情!”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魏哲。
“锵!锵!锵!”
他身后的上千名兵士,齐刷刷拔出刀剑。
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魏哲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他没有看杜崇,而是看向杜崇身后的那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