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皇帝见礼，皇帝道了声免礼，去让他坐在边上的圈椅里。
“听说你这阵子都在军机处值房里，瞧你眼下乌青青的，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吧。”太监斟了茶递过来，皇帝让他用茶。“喝点大红袍，早些回去补个觉，朕特准你今日休沐。”
百里牧恭敬端起茶，两指捏开茶盖，温起茶香清透，沉绵稳重，道了声好茶。“父皇，我在军机处值房挺好的，冻不着，也饿不着。您让我休沐，我也不能走。我这趟来，就想跟您讨个恩典，我想去凤栖阁吊唁小公主。”
皇帝拢了拢眉头，这话够蹊跷的，去凤栖阁罢了，还用得着特意来跟他回禀。“你想去便去，用得着隆重其事来知会朕么。”
百里牧回道：“母后体恤儿子们，说是凤栖阁阴气重，免了咱们的吊唁，等到发送之日再去。”
皇帝哦了声，倒是没有听出弦外音。“皇后是一片好意，要吊唁榕儿，且有的是时候。皇后跟朕提过，要做七天法事，届时榕儿发送，还要仰仗你们哥子几个抬棺送行，你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就跟牛皮灯笼似的点不亮，百里牧只好和盘托出自己的小私心，低头略显赧然道：“父皇，儿臣斗胆，想去凤栖阁探一探王妃。她身子骨弱，哭丧之礼冗长，怕是耗费了不少心力。近来雨雪交加，她衣裳单薄，儿臣想给她送件袄子过去。”
上座的人失笑，道：“朕的老九变了，怎么这般儿女情长起来。”
百里牧倒也不觉得扫脸，爱惜自家媳妇这不是应分的么，他又没有垂涎其他人，这话说到天边也占着理儿。
皇帝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甚至还感同身受，他活到这把年纪才遇上怦然心动，说起他这段忘年恋，他也是一肚子苦水。
他不再年富力强，不再英俊潇洒，泼天的权势是他唯一的筹码，令仪给甘心窝替他生儿育女，感情之中掺了多少水分，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他很羡慕百里牧，在恰好的时间了，碰上恰好钟意之人，这是天选的运气。
“朕准你去探九王妃，只不过皇后是一番好意，也别太拂了她的面子。”皇帝再三叮嘱，“探归探，低调些。”
得了皇上的口谕，一切自然就好办了，金口一开低调些，管他上房梁还是翻墙，都有了特赦似的。
九王爷当然不会只为了探望一事专程来向皇帝深情剖白夫妻情笃，探九王妃不过是开场白，之后便顺其自然道：“父皇，东越国之行恐怕不宜在拖延了，儿臣请命，五日之后便启程赴东越了。”
皇帝沉沉颔首，深以为然，道：“赫迪云璟继位该有十年了，今年的万寿节，恰逢继位整十年，广邀四方，大摆宴席，声势浩大，倒是合情合理。你这番去，以友邦交好，互通有无为目的。”
皇帝又絮絮交代了几句，年节里困乏，没说两句又打起了瞌睡，百里牧连忙躬身辞了出去。
有了皇帝的特赦，百里牧乐颠颠地往凤栖阁去了。好一阵子没见着心肝宝了，这么三五天哭丧下来的，人憔悴了不说，心情定是憋坏了。他打定主意，见了面要使劲好好呵护，弥补多日来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