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小僧从身后突然出现,走到百里牧身边,不由分说替他宽衣解带。百里牧平静地看着遥光大师,只见他唇瓣开合,陈冽之声逸出来,道:“九王爷得罪了。人是带着原罪而来,衣物附着都是人世的樊笼,要诚心向上天祈福便要用最纯粹的姿态,还望您见谅。”
百里牧被小僧脱了个干净,以通往人世孑然一身的姿态站在寒潭边,顺着遥光大师的引导,他一步步走向寒潭,潭深不见底,不游动的水,却犹如刺骨的针,根根尖利扎入身体的每个毛孔。
遥光大师的声音在水面上响起,犹如暮鼓晨钟般提神,他道:“九王爷,祈福要诚心,必然要受到百般考验,所谓九九为功,便是要在水中待足八十一个时辰,期间不吃不喝不睡,潜心向满天神佛祈祷国泰民安。”
百里牧浮了上去,在光滑如镜面的水中探出头,容色依然是清冽如甘泉,道:“本王若是不会凫水,岂不是要淹死了。”
遥光大师莞尔道:“能上伏天寺的,本就不是常人,若是连入禅语寒天祈福七天的本事都没有,岂能堪当一国之君的重任。”
百里牧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道:“本王是替父苦修,不是替父当皇帝。大师这意思,是不是向本王透露了天机。”
遥光大师不置可否,与百里牧淡然自若地对视了一眼,道:“天机自然是不可泄露,本座说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百里牧狡黠一笑,冲着遥光大师眨了眨眼,道:“大师,我很欣赏你。”
“彼此彼此。”遥光大师道,“九王爷,这九九八十一个时辰里,小僧会在寒天潭边驻守,绝不会离开半步的,如果你要是受不住了,大可以呼喊他们。只不过八十一个时辰缺一分一秒都不算数。要是一轮输了,只能重新来过了,再受一次煎熬。”
百里牧不是自负之人,从遥光大师的华丽似乎另有玄机。“煎熬?不过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不吃不喝不睡大概待上七天七夜,对本王而言,算不上煎熬。”
遥光大师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个上百岁的老东西还会年轻人轻狂的笑容,可见他内心应该住着有趣的灵魂。
他转身而去,洁白的宽衣大摆一卷,却没有卷起一粒微尘。伏天寺里没有灰尘,这是最接近天的地方。
百里牧沉身下去,视线逐渐蒙昧不清,顶上的光线越来越稀薄,一直沉到了潭底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了。
寒冷和漆黑并不是最坏的处境,他发现身边又围拢而来,起初是缓缓的,骤然猛烈一击,在皮肤上装出一个针眼似的小口子,一丝鲜血逸散出去。
百里牧顿感了一丝不适,继而是排山倒海的围攻,就像密密麻麻的黄蜂,用尾针刺在他身上每一处尚且还能下针的地方。
百里牧迅速浮游上去,快接近寒天潭面之时,小僧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九王爷,咬噬你的是活在潭底的寒天冥鱼,它们成群结队而居,喜欢活物,更喜欢温度,它们咬您是为了取暖,也是为了果腹。不经考验,如何见诚心。”
百里牧没好声气,道:“你们还有多少事瞒着本王,一气儿都说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