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研习诗书很是用功,几乎头悬梁锥刺股,夜夜苦读,那一年燃尽的蜡烛也有成百斤。每次觉得自己支撑不住时,便一遍一遍念着瑾瑜的名字,只有入朝为官,方有机会接近她。
说来可笑,因着瑾瑜我决心此生不入仕途;可又是因为瑾瑜,我决意步入仕途!
苦心人天不负,一年以后的那场科举我金榜题名!殿试时我头一次见着皇帝,他高高在上,看起来神气威武,我突然生出一分敬畏之心,隐隐竟屈服于他睥睨众生的傲气中。
我因着心里对他存了恨意,并不如其他进士那般曲意逢迎,反而直言驳斥他的某些言语,望着他深深蹙紧的眉,心中莫名快意。
不出所料,我被钦点为探花,三甲的最后一名。我不齿,所谓天子的气度也不过尔尔。我虽进士及第,却迟迟接不到委任的文书。
你外祖父怨我在金銮殿上冒犯龙颜,才至如此下场,十年寒窗落得一场空。
后来我无意中听你祖母说道,柔依暗中求了她父亲替我打点,好与我在地方觅个一官半职,让我离京赴任。我知道后怒气冲天大骂了她一顿,她头一次悲极而泣,却一句也不反驳。
她明明可以与我争辩,她为了我的前程焦心劳思,甚至不惜腆着脸面屡次求助于父亲;她一个人看顾襁褓中的婴孩,日夜操劳,心力交瘁。可她什么都不说!其实我也知道柔依是个极好的女子,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可她却不是我心坎里的人!有时我也想倘若没有遇到瑾瑜,或许我与柔依也能琴瑟和谐、凤凰于飞。但命运永远容不得‘倘若’二字!
后来我突然接到了诏书,在翰林院做了个编修,是个闲职,但是我终于能留在了京城!你祖父十分欣喜,以为我从此可以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但我不甘心做个编修,我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何时才有可能见到瑾瑜?
我向皇帝进谏编撰《坤元大典》,乃是功在千秋的伟业。皇帝欣然应允,下旨由我主持。我殚精竭虑,为了修撰《坤元大典》废寝忘食,更勿论照料柔依。数月后当我将第一卷奉于皇帝时,他拍案叫绝,说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还说殿试时他便对我青眼有加,只是想观望一番,也好磨砺我。我心中只是冷笑。
此后皇帝对我开始倚重,不久便提拔我为翰林院承办,我欣喜不已,以为得偿所愿指日可待,可就在那时传来一个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将我劈得身心焦枯!
瑾瑜被晋封为容华夫人!
那一夜间我添了无数根白发,一颗心仿佛沉入了怒涛汪洋,再也捞不出来。我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了!数度沉浮,心已空寂如死。
柔依见我憔悴不堪,十分忧心,忽然对我说让我将心仪的女子娶进门罢,她甘愿让出正妻的位分。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什么都不说。她甚至求了她父亲要为我纳妾,被她父亲骂做‘怯懦软弱,自甘下贱’。
当瑾瑜再次被晋封为瑾妃时,柔依已为我娶进了第三房妾。这个蠢女人!她何必委曲自己,夫妻本应举案齐眉,委屈焉能求全!
我终于心灰意冷了,不再奢望什么。倘若皇帝能好好待瑾瑜,给她一个好归宿也就罢了,我也彻底死了这份心,可是就在我被擢升为观文殿大学士后不久,却听到瑾瑜桂殒兰凋的消息!教我如何能甘心?害得我们生而影不得聚,死而魂不能依的人我又如何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