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楚君涵扣了几下书房的大门,无人回应,他轻轻推门而入,见父亲不在书房,心中纳罕,此时父亲会去哪里?
他举目四望,见父亲书房里摆满了书卷,却整整齐齐,无一丝凌乱之相。书卷皆是微微泛黄,想来是年深日久,再者也是经常翻看造成的磨损。他不禁佩服父亲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才能编撰出《坤元大典》这部巨著,自己不知要努力多少年才能及得上父亲一半的才学。
楚君涵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卷,见是《六韬》,这是兵家权谋之作的始祖。他翻开看时,不禁吃惊,书中有多处做了标注,还将偶然所得感悟也详尽记录下来。扉页上的行草小字密密麻麻却不凌乱。
他读了几条批注便觉鞭辟入里,深受启发,他虽之前也读过此书,却不曾有如此深刻的领会,因为他向来对此类权谋韬略之著并不十分钟爱。
他又随手翻看了《鬼谷子》、《墨子》、《文心雕龙》、《韩非子》、《颜氏家训》等几卷,同样有详尽的标注。放眼这一室藏书可谓是无价之宝,从史书巨作到百家思想到修身明德再到兵法策略,包罗万象。
他若要读完这一库书卷,再有这样入木三分的领悟大概要穷极一生,想到此处,楚君涵不由对父亲又多了几分赞叹和崇敬。
难怪这些年父亲一有空总是待在书房,而且父亲的书房从不许旁人随便进入。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偷溜进父亲的书房,便是被父亲轰出去的,大概是怕幼童顽劣损坏了这些宝藏。
看了许久,他忽地发现有一层隔板的布置似与其他略有不同,倒也看不出明显的差异,只是感觉略有些突兀。
他随意抽出一卷,翻开看发现是些拓本,且只字未提,便觉得不寻常。他又翻看了其他书卷,都是从未翻阅过的。
楚君涵察觉事有蹊跷,又细看这格子确与其他不同。他拨弄几下,忽听“咯嗒”一声,内中竟开了一个暗格。
原来父亲不许旁人踏足书房,是另有缘故,也不知其中究竟藏了什么隐秘。
他心中忐忑,竟生出一丝不安。他不想窥探父亲的隐私,但不知为何,似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让他必须揭开谜底。
他向暗格中望去,见是一只玉匣。他取出玉匣,缓缓打开,见里面是只精巧玲珑的绣花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面色一松,旋即疑惑更甚。
因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并非母亲之物,这只鞋子较之母亲的鞋子更为小巧,而且这鞋子上的绣花很是华丽,母亲从未穿过此种绣样的鞋子。
这是何人之物?难道是父亲的红颜知己?即便如此也无须藏在自己书房暗格之中。
楚君涵再往细处想,更是不解。母亲宽容大度,对父亲更是千依百顺,父亲的几房侧室还都是母亲费心挑选的,可惜父亲似乎并不称心。母亲在他十二岁时离开人世,倘若父亲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之后大可名正言顺将她娶进门。
父亲如此仔细将绣鞋收藏在书房,显然多年来难以忘怀。
原来害得母亲一生凄苦的人就是这绣鞋的主人。
既然她在父亲心中如此重要,父亲为什么要娶母亲,母亲亡故后又续弦卢氏,而不是娶她?
除非,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障碍?或是她早已不在人世?
楚君涵思及目前,不免痛楚,母亲无望地守候父亲一生,而父亲心中满满装着另外一个人。他恨不得立即亲口问问父亲为何辜负了母亲,那样一个温婉大方,温柔体贴的女子。
可转念一想,人心如何可以勉强?倘若他迫于无奈娶了旁的女子,恐怕也未见得会比父亲好,也必是风月误人,令芳魂空断,红颜蹉跎。
父亲这一生的牵挂只系于她一人,虽有负母亲,但也是情深不渝。不知父亲与“她”之间又是怎样一段凄婉断肠、刻骨铭心的故事?竟能令父亲守着一只鞋子追忆一生。
楚君涵又想起自己心中藏着的人儿,记不清多少回为她彻夜难眠、焦心忧思,这样的刻骨相思一生的确一回就够了。
楚君涵将绣鞋放回暗格中,又将机关复原,出了书房,正瞧见楚临陌,他一张淡漠的脸上难得透着点暖意,“两月未见,少公子更显从容稳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