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沉下一声,常白止已经去拿了过来,一床小巧的蚕丝被。他拿过来,给玉可卿轻轻盖上。
感受到身上盖了些重量,玉可卿的眉头稍稍动了动。她在装睡,不知道贺离棠这又是突然唱哪一出了。
“你去外边吧。”贺离棠说。
常白止领命出了车门,和车夫并排坐下,马车里,贺离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装睡还摆脸色?”
玉可卿不由地眉头皱得更深,贺离棠无声一笑,伸出手按在了她的眉心之间。
他指尖的触碰让玉可卿下意识地动弹,往里边躲开,跳了起来。
贺离棠的手指停在空中,玉可卿此时睁开眼,防备地看着他。
“想来白草堂是亏待你了,在宜州过得不好,所以睡觉都展不开眉。”
“白……”玉可卿差点就脱口而出,才不是因为白草堂,而是你这个混蛋啊!
可是她忍住了,她要是表现出和他的一点亲昵,那一定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陛下言重了,表哥待我如父,非常好。”她说,非常恭谨。
“哦?”贺离棠扬声道,“如父?比玉子通对你还好?”
听到父亲的名字,玉可卿心头一惊,但还是强压下心神:“陛下说的,我不明白。”
贺离棠打量她。
“等到了边关,你自然会明白,”他说,“现在要睡就睡会儿,等到了边关就没好觉睡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玉可卿一愣,但抬头,看见贺离棠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神,深邃得让她立即把头低了回去,再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了。
“嗯。”她轻轻地叹气,似乎是对他刚才那话的回应,还真的闭上了眼。马车很宽,贺离棠坐在她身边,手臂撑在车窗上,也就这样小憩,一时间时光静默,随着马车的颠簸,她还真就这样睡着了。
临近黄昏,马车到了嘉塘关。玉可卿睡得熟还没有醒来,莫道津已经前来迎接,道:“常大人,公子,你们来了。”
“莫统领。”常白止向他作揖,身后,贺离棠迟迟没有下车。
“公子?”莫道津有些疑惑,正要过去,忽然看到贺离棠从车里出来,手中抱了个人。
莫道津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走过去,忽然听见贺离棠说:“把里面杨子端送的东西搬出来分给营里将士。”
见他下车不便,莫道津忙伸出手想替他接一接,但还没碰到他怀里的人,单看那张脸就让他吓得脸色发青。
这不是德妃娘娘吗?
他万分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跟着一起过来,而且还出现在贺离棠的手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贺离棠稍微错开身,没有假借他的手,抱着玉可卿就下了车。
“陛下,”莫道津赶上来,贴着他的耳边说,“军营里带女人来,怕不好。”
贺离棠说:“她不是女人,她是宜州当地精通律例敕令的讼师,有她的用处。”
莫道津无话可说,只好跟在他后边,一同进了营。
玉可卿睡得很熟,当她睁开眼时已经身处在军营的帐篷里。她对军营完全不陌生,单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连忙做起来,掀开被子。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愣了一会儿,查探四周,分析现在的情况。
贺离棠他们一定是已经到边关了,她是睡着了,所以……玉可卿现在只关心他有没有去见到父亲。
她忽然很懊恼,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这样被动?如果贺离棠让她当面和父亲见了面,她又不能相认,而如果贺离棠又当众羞辱父亲的话……这种愧疚和焦急真是比剜她的心还疼!
她忐忑不安,在军营里来回走动。不久后,莫道津走进来道:“可卿!”
听到他的声音,玉可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忙说:“莫统领,我求求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她焦急得快要落泪了,这副样子让他想到了三年前,她那个时候也和现在这样,一脸伤痛地恳求他放她离宫。
可是事情有一不能有二,这一次,莫道津道:“可卿,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外边已经备好饭菜,等你去吃了。”
玉可卿张着嘴,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倒不出来。这嘉塘关的饭菜她怎么能吃?是她父亲亲手烧出来的啊!
两行热泪就这样滚下来,玉可卿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哭得伤痛欲绝,失魂落魄。
莫道津慌了,忙问:“可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你不要这样,你……”
她却只是哭着摇头,她不能向贺离棠承认她就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德妃玉可卿,她不能坐在桌上看父亲站着吃饭,父亲受着苦自己却要与人陪笑着吃父亲亲手烧的饭菜!
这是她的不孝,是她不孝啊!
玉可卿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到那个饭桌上当着贺离棠的面见到父亲,她怕自己承受不了,心会爆炸。
果然一开始他就没给她退路,把她逼上绝境,让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