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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不见了(1 / 2)

文/江吱吱

一、你必须要信

肖晨去学生会“赎”江烬时,他正倚着墙玩打火机,校服的袖子卷了起来,拉链打开,内里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身材瘦削而挺拔。听见推门声,他漫不经心地挑眉看了看,透着极致的潇洒与不羁。

等看清了来人是肖晨后,他脸色一变,忽地站直身子,将打火机往垃圾桶里一丢,正色道:“班长大人。”

班长大人承受不了如此“中二”的称呼,小脸微微红了红,并未理他,跟学生会的交涉。她的声音温和平缓,学生会的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带回去好好教。”

为什么这个场面那么像家长来接熊孩子?江烬正不爽,就见肖晨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抿了抿唇,开口:“我现在不想把你带回班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烬脱口说道:“电竞比赛。”

肖晨:“……”

这学期开学伊始,肖晨因优异的成绩获得A大的保送资格,没了升学的压力,老师指派任务,让她上任后进班的小班长,每晚到班里带他们复习。而后进班公认的大哥江烬倒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叛逆,谁知道月考这天,他非但逃了考试,还跟人在外面打了起来。

肖晨没说话,江烬俯下身,看进她的眼中:“小班长,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我等得好辛苦。”

他靠得有点近,肖晨窘迫地往后退了退,又觉得要拿出当班长的气势,凶巴巴地开口:“今天月考,考试之前有人跟我说你被学生会的人抓了,我……”

江烬眼前一亮,他看了眼时钟,问:“几点考试?”

“九点。”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你不会交白卷,所以你为了我—写得很快?”

少年人的愉悦根本藏不住,笑意自眼角溢出,连平时狂傲的眉眼都温顺了下来,是能让女生脸红心跳的模样。可肖晨抵抗力强,硬是没接他的话茬,生硬地改口?:“你赶不上考试了,在这里写检讨。”

对于检讨,江烬信手拈来,分轻重缓急各有几个文档。他用脚钩开椅子坐下来,随手扯了张纸就要奋笔疾书,却见肖晨坐到他的对面,纠结了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打架?”

“班长,我看起来像是会挑事的人吗?”

肖晨点头,江烬被噎了一下,他悻悻地往后靠了靠:“我路见不平,不管你信不信。”顿了顿,他又拧起了眉,“不行,你必须信。”

他一贯张扬,肖晨不适应,拿书半遮着脸,声音闷闷的:“我信。”

她只留了眼睛在外面眨啊眨,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下轻颤,看得江烬心里痒痒的,他轻咳一声,又觉得不看就亏了,于是忘了写检讨,专心看起她来。

肖晨脸一红,干脆将整张脸都藏了起来:“快写!”

江烬反倒不急了,他转了转笔,托着下巴看她:“班长。”

“……怎么了?”

“今天早上那个人去了吗?”

肖晨一惊,书掉落在桌上。十八岁的江烬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眼中的光芒。

二、因为我热爱学习

江烬所说的那个人去的地方是肖晨家门口。高三上学早,每天五点多就要从家里出发。冬天的五点多,天还暗着,时而起雾,天色显得更加阴沉。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早上肖晨出门的时候,会看到巷口有人倚着路灯沉默地站着。她近视,天又不亮,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戴着黑色口罩,漆黑的发梢在昏暗天色里显得柔软。

肖晨没往旖旎上面想,只觉得害怕,每天紧紧地攥着书包的带子绕远路从另一个巷口走,偶尔说给同学听,同学夸张地拍着桌子:“是不是有人暗恋你?”

肖晨“啊”了一声:“不会吧?”

同学又猜:“难道是图谋不轨?好担心啊,我们班长这么可爱,万一被拐走怎么办?”

肖晨被这般夸赞,难免会红了脸,她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说:“我晚自习要去二十三班给他们画重点,我先走了。”

那时候她刚负责二十三班不久,虽然容易害羞,但她在一众校霸间丝毫不怯场,声音温柔地带他们画重点,画完后就离开。所以那天江烬突然站起来时,她有点蒙,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同学,怎么了?”

江烬环视了一圈,教室里寂寂无声,他扬了扬下巴,说:“我是江烬。”

肖晨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烬不甘心,扫了一眼同桌。同桌叶疏立刻站起来,侃侃而谈:“二十一班的代理班长前天被气哭了,二十二班的上周就不干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班这么乖吗?”不等肖晨回答,他又说,“这都是因为我们江哥管理好了班级纪律!”

江烬满意地点点头,邀功般地看向肖晨,却没在女孩的脸上看到崇拜的眼神。肖晨看着他,不确定地开口:“那江同学以后来当纪律委员?”

江烬:“……”

班长大人金口玉言,第二天就去找二十三班班主任落实这件事了。班主任大惊失色:“肖同学,你是不是被我们班孩子气疯了?”

肖晨说:“陈老师,我觉得二十三班的同学挺乖的,江烬同学管理班级纪律很厉害。”

于是,在下周的晚自习上,新任纪律委员江烬黑着张脸坐在最后一排,任由同学吵吵嚷嚷,快要掀翻天花板。肖晨在嘈杂中走进教室,皱眉看了一会儿,和江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不由眼前一亮,走到他的面前。

她走得不快,在喧闹中根本听不到脚步声,江烬却总觉得她的脚步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剧烈地颤抖着。他靠在墙上,故作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走近。

她说了句什么,他没听见,于是皱了眉,把手中的书往桌上一甩:“都给我闭嘴!”

喧闹声戛然而止,他抬眼挑眉:“你说什么?”

“呃……”肖晨卡壳,“我想让你管一下纪律。”她又环顾了四周,十分真诚地说,“谢谢,你真厉害。”

江烬怄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拉住她问个清楚,却见她早就走回了讲台。有人壮着胆子问江烬:“江哥,你怎么那么听这个小班长的话?”

江烬的目光须臾不离肖晨,他微笑:“因为我热爱学习。”

同学:“……”

他绝对是在做梦。

三、是她不敢迈出的那一步

江烬自然没他说的那样热爱学习,上课期间跑到操场上打篮球是常有的事。叶疏将篮球传给他,借着空当说:“江哥,我听说每天早上都有人接小班长上学哎,有敌情!”

江烬的手微微一顿,他转身利落地将球投进框内,扬了扬手:“不打了。”

下了场,他伸出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两口。冰冷的水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他随意地擦了擦,套上外套,说:“我去趟八班。”

这是江烬第一次来找肖晨说这件事,他个子高,肖晨仰着头看他,他被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有人欺负你?”

肖晨:“啊?”

江烬:“每天早上!”

肖晨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说:“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欺负我。”

江烬还不确定:“真的?”他抿了抿唇,又问,“他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肖晨想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除了让她有那么点害怕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困扰,又看江烬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忙真诚地说:“没有,挺好的,他也挺辛苦的。”

江烬心下一松:“那就好。”

话刚落音,预备铃就响了起来,他作势要走,手腕却被肖晨猛地攥住,肖晨说:“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江烬心头一震,眼角压不住愉悦,暗自期待肖晨要给他的东西,他猜是情书,毕竟像肖晨这样内敛的女孩子,写信是最浪漫直白的了。

肖晨来去得很快,她将手中的东西往江烬手中一塞,说?:“这是我汇总的真题,适合你们班的进度,复印的钱就从班费里扣。”

江烬愣在原地,直到上课铃声打响,肖晨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不用太震撼,这是我应该做的。”

带领后进班复习确实是肖晨应该做的,但像去学生会领人这件事则让她比较头疼。等江烬写完检讨后,肖晨扫了一遍,又纠结地说道:“下次你再被学生会的抓住,能不能通知陈老师?”

江烬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江烬不愿意说。肖晨拿他没办法,回班后考试已经结束了,有同学喊道:“肖晨,你听说了没?江烬在学校门口见义勇为,协助警方抓了个小偷惯犯,刚刚警方都送表扬信过来了!”

“对对对,听说学生会抓错了,都赶着去二十三班给江烬道歉去了。”

肖晨这才知道她真的先入为主地误会了江烬,纠结了两节课后,她还是去找了江烬。谁知道她刚到二十三班门口,就听到叶疏喊:“小班长,江哥说你要是找他的话,他不见你!”

肖晨温声细语:“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叶疏嘴上这么说,手指却往上指,眼神四处飘,“江哥不让我说!”

肖晨:“谢谢。”

教学楼的天台从来不缺人,肖晨却是第一次来,好在天台并不大,她一眼就看到了江烬:少年枕着双臂躺在冬日阳光里,一张试卷盖在他的脸上,微风拂过,发出阵阵响声,他清秀的脸在试卷下若隐若现。

少年是冬日,是晨光,是脸红心跳……

是她不敢迈出的那一步。

四、一起回家

对于被误解,江烬坦然地接受了肖晨的道歉,但—他将手中的卷子折成飞机,语气散漫:“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肖晨底气十足:“我补偿你,所有的复习资料都给你。”

江烬气笑了:“我要你的复习资料干什么?”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第一,你要写一份检讨给我。”

肖晨小声抗议:“还有第二?”

“当然了。”江烬转了转纸飞机,朝她投去,直直地飞向她的心脏,他粲然一笑,“第二,明天早上去跟那个人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哪怕是让他以后都不要来了。”

坦白来说,江烬提的这两个要求对肖晨来说都太难了。她从小就成绩好,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从未写过检讨;而因性格温软,她从不跟陌生人说话。

江烬瞄准她的软肋,像那架纸飞机,一击就中。

于是当天晚自习,肖晨坐在二十三班的讲台上,眉头皱了又皱,才把检讨写完。放学后,她把检讨书交给江烬,江烬看也不看就塞到口袋里,背起书包,说:“一起回家。”

肖晨眨眨眼:“我们……顺路吗?”

江烬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走出了门。肖晨踌躇了一会儿,妥协了。这两天爸爸去出差,没人来接她,她也有点害怕。谁知道江烬只是跟在她后面,路灯灯光微弱,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清冷的地面上。

两人一前一后,忽远忽近,少年身姿挺拔,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肖晨想跟他搭话,想了一路都没想到要说什么,家就近在咫尺了。她听到他的脚步停下,少年的声线沙哑:“我走了。”

肖晨折回小跑到他面前,张了张口,他轻笑?:“又想说什么?”

肖晨飞快地说:“明天降温,你多穿点。”

她说完便转身进了巷子,将错愕的他丢在身后。

降温是从半夜开始的,雨滴混杂着风敲打着窗户,等清晨时只剩下无声的雪。巷子的石板路上覆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肖晨抬起头,看到了路灯下的人。

那人很怕冷,戴着口罩,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围了条灰绿色的围巾,厚实却不沉闷。他应该站了许久,肩膀上落了雪。

肖晨纠结,虽然没人监督,但是她答应了江烬就绝不会食言。她好不容易蹭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动了动,她立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地把手中的草莓牛奶递过去?:“你吃早饭了吗?”

那人:“……”

肖晨把牛奶往他怀里一塞,说:“送你了。”

那人怔了怔,他没戴手套,指节分明的手冻得泛白,却偏偏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指腹在牛奶瓶下变热,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片雪,微微颤抖。

肖晨见他还在发怔,把他的手往里推了推,说:“我先走了,要迟到了。”

她的背影在他的面前消失,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弯起了眼睛。

粉色的草莓牛奶口感软软的,像她。

五、你怎么不躲?

临溪市的雪,不下则已,一下便是铺天盖地的趋势。下课后同学们跑到外面打雪仗,肖晨不爱动,便坐在窗边看雪。隆冬飘雪,枝头的梅花开得好,在料峭寒冬中绽出黄色的花,突然—肖晨眨眨眼,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烬。

江烬应该是刚打完雪仗回来,发梢上的雪滑落在黑色的呢子大衣上,整个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唇红齿白,格外好看。她看得呆了,倏忽,江烬抬眼,与她的目光隔着雪相遇。

肖晨一时移不开眼,只是看着他。江烬的脚步顿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无言地站在那里。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就在她想要闪躲的那一刻,江烬笑了笑。

霎时间,寒意散尽,枯木逢春。

再一转眼,江烬已经朝她走过来了,他敲了敲窗户示意她打开。肖晨打开窗户,他捏了窗台上的雪在手上把玩,问:“怎么不出来玩?”

肖晨说:“……马上要上课了。”

“哦。”江烬淡淡地回了一句,让她把手张开。肖晨乖巧地张开手,他伸手过去,雪从他的掌心落到她的掌心,一阵微凉。江烬说:“送给你。”

肖晨小心地攥紧手。

江烬托了下巴问她:“小班长,你收了我的礼,是不是要谢谢我?”

……果然,礼不是这么好收的。

肖晨反抗:“这算什么礼!”

“我不管。跨年夜我要参加三月街的化装舞会,你跟我一起去。”江烬抓起一把雪,快速地堆了个小雪人,“这个也送给你。”

那天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肖晨也没答应,以至于跨年夜那天总觉得心神不宁,在去和不去之间摇摆不定。她正纠结,叶疏给她打来电话,沉声通知她:“江哥已经去了晚会,如果没人看着他,他会搞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