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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余生,再没有夏(2 / 2)

她是集团千金,家世显贵,盛夏不想和她争什么,也争不起。盛夏什么也没说,匆匆补了口红便往外走,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发根传来一阵剧痛,孔菁故技重施。盛夏心头一股火起,反手揪住她的胳膊,与她扭打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汪先生,盛夏只觉身上一松,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孔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盛夏从未听过汪聿衡如此冰冷的声音,她抬头去看,他的神色阴沉得可怕。

说罢,他就要搀扶着盛夏离开,却被盛夏轻轻推开。

她脸上布满一道道血痕,发丝凌乱,眼中带着一丝嘲弄,说?:“汪先生,这就是你的喜欢带给我的伤害,我承受不起。”

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之后,除了陈迹的忌日那天,盛夏许久没有见到过汪聿衡。

她每天忙于健身塑形,练习台步,化妆候场,他似乎也没有试图找过她,对此,她松了一口气。

直到一天,她赶场结束,回到公司一进屋子就被围住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告诉她,汪聿衡胃出血住进了医院,他们正打算集资买些慰问品去探望,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盛夏惊讶:“好端端的,怎么会胃出血呢?”

她还未回过神来,助理说:“盛夏肯定要去的,是不是?”

盛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公司这么多人一起去,就她不去的话,反倒显得刻意了。

汪聿衡住单人病房,他们去时,他躺在病**睡着,面色苍白,瘦得脱了形,往日周身那些凌厉的气息都消散不见。同事们都挤在门口露个脑袋张望,怕吵醒他,便不方便拥进去,左推右挤,把花束、果篮都塞进盛夏手里。不知谁推了她一把,她便跌进了房间,门也悄悄被关上了。

盛夏回头看了看门,有些无奈,转过头时,汪聿衡已经睁开眼睛,正望着她。

他倒不是装睡,只是他们在门口动静不小,早将他吵醒了。

盛夏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过去将东西放在床头,又装着看点滴的瓶子,就是不看他。

胃出血的原因,她已经听说了。

忙碌加上酗酒过度。

他知道她躲着自己,可他忍不住不找她,只能让自己没有时间做那些令她厌恶的事。他饮酒一向有节制,可心中的想念无法控制,俨然成瘾。

吐出第一口血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开心,他终于有了借口见她。

“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我走了。”

盛夏站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干巴巴地说完便要离开。汪聿衡猛然坐起拉住她的手,那样大的力量,吊瓶针都被扯掉,他却浑然不觉,盯着她的双眼,说:“盛夏,你和公司的合同还有一年,我只要你这一年。”

忘了陈迹,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将盛夏拽回怀里。

盛夏印象中的他的怀抱,比此时温暖宽厚得多,她的手指探上他瘦骨嶙峋的背,凸出的蝴蝶骨显得触目惊心。他何曾如此狼狈过,即使她无意,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和她没关系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沉默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问:“那孔菁呢?”

汪聿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快速说:“我保证孔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盛夏点点头,就这样吧,一年之后,他们再无瓜葛。

她站起身,按了铃让护士来给他重新把针扎好,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便朝门口走去。汪聿衡见状又要起来,盛夏只得无奈道:“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想了想,她又叮嘱了一句:“你好好躺着。”

汪聿衡笑了,说:“车钥匙还在你那里,你拿着吧,我这里有备用的。”

六、那是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怅惘啊

盛夏前一阵过于忙碌,又往医院跑得勤,等生活逐渐正常起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

汪聿衡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尽量调成和她一致,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盛夏觉得自己可能养了一只无比黏人的金毛。

她爱看你侬我侬的韩剧,每天晚上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汪聿衡就坐在旁边给她砸坚果,他从前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浪费时间,开会和看报表才是正经,现在突然觉得古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极为有道理。

他也经常来她的房子,陈迹的照片仍然摆在那里,他没有说什么,过去不可磨灭,未来依旧可追。

下班后,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汪聿衡推车,盛夏拿东西,她个子高倒也便利得很。

汪聿衡厨艺不错,她问起才知道,他从前在国外读书,做饭是常事。原来他也不是一直这般养尊处优,那副冰冷的壳子也只是行走社会的需要,细心和温柔却只暴露给她一个人。

“西红柿鸡蛋面,是怎么做的?”汪聿衡烧着水,侧头问她。

盛夏正搅鸡蛋液,闻言手一顿,抿了抿嘴,说:“你按照你的法子做,不必学谁。”

她那时在游船上,也不过是为了拒绝他才那样说。陈迹是陈迹,汪聿衡是汪聿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她自认没有资格让他为了自己而改变。若他变成了她喜欢的模样,那他还是他吗?

汪聿衡“嗯”了一声,利落地将面煮熟,又开油锅炒鸡蛋,动作娴熟又好看,不消一会儿就做好了。

香气扑鼻,味道与陈迹做的很不一样,却也很好吃,盛夏低着头,沉默地吃光了一碗。

汪聿衡还要为她盛,她摇摇头表示不要了,他也不勉强。看得出她很喜爱做模特,女孩子还是要有一份工作才能独立自强。

今晚的盛夏很安静,没有看韩剧,坐在阳台上的落地鸟蛋形秋千里,蜷起身子歪着头看星星。

“汪先生,我有些想念陈迹了。”盛夏闷闷道。

星河如覆,有些光千万年才能到达,有些思念却永远到不了彼方。

汪聿衡忍住吸烟的冲动,哽着喉咙,“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说,她心里却明白得很。

汪聿衡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好,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将她包围,她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踏入,随时准备抽身离去,海浪却一波波卷上来,直将她带入深海。待到她发觉无路可退,生怕自己沉溺其中,便只剩了陈迹这根救命稻草。

盛夏回屋睡觉,剩了汪聿衡一个人,他关了灯,掏出烟点燃,星火亮起,随着呼吸明灭,一支接一支。

这夜很安静,晚风似情人低语,他的心却酸痛无比。

楼下一对母子走过,小童天真无忌,指着半空中的红点?:“妈妈你看,那里有一颗红色的星星。”

“傻孩子,那不是星星。”妈妈失笑。

孩童不解:“那是什么呀?”

妈妈没有回答。

那是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怅惘啊!

七、我是从你开始,学会喜欢上一个人的

时光转瞬而过,S城入了冬,这里偏南,冬季既短暂又不甚寒冷。

汪聿衡去意大利出差,临走时依依不舍,给她留下一条驼色格子围巾,这个品牌的围巾很难买到,更不要说还绣着她名字首字母的定制版。

“等我回来。”他说,他好怕他一回来,她就不见了,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华逸。

盛夏浅浅地笑,与他道别。

一个人的日子很平静,她开始打包行李,跟着中介看房子。这间房子她不准备住了,也不打算租掉,只当是一个保存回忆的地方。

等她把新房租好,布置完毕,冬天已经快要结束,汪聿衡也快要回来了。

盛夏一边开着电视机听新闻,一边拿着锤子将一颗钉子钉在电视机上方,又把一个空白相框挂上去试了试,满意地拍拍手。

“……据报,从米兰飞往S市的AF2181航班出于不明原因坠毁,目前伤亡情况不明……”

盛夏吓了一跳,赶紧翻出手机对照航班号,发现不是汪聿衡乘坐的那个航班,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开车到公司办离职手续,坐到驾驶位上,突然想起某一天,她看着他的十几辆车开玩笑:“都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你这么多车,哪个才是大老婆?”

汪聿衡便笑,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说:“就是这辆宝马740,我是用这辆车学会开车的,就像我是从你开始学会喜欢一个人的。”

盛夏想着便不住地微笑,到了公司,却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怎么了?”她碰了碰助理的胳膊。

“你还不知道?公司股价跌惨了啊!”

她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助理见鬼一样盯着她,见她神色不是装的,捂着胸口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拍脑袋,掏出手机打开公司主页递到她眼前。

她狐疑地接过,只看了两行就面色剧变,如遭雷击,手机“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助理都没顾得上心疼,小心翼翼地告诉她:“Wong大概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改了航班提前回来……”

助理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只知道自己大概机械地笑了笑,捡了手机还给助理,坐电梯下到车库,找到那辆宝马740,像溺水的人急需氧气一般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用手机打开网页,急切地想要获取幸存者的消息,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车里的中控台上摆着一盒开了封的烟,是汪聿衡留下的,他抽惯了的牌子,此刻她需要借助外物镇静下来,便取了一根出来,摸索着寻找打火机,最终在驾驶座旁的储物箱里找到。储物箱里还有他盖满了章的旧护照,不知是何时放在这里的。

她打开护照,汪聿衡的照片应是许久之前的了,年轻又冷漠的男人,静静地跟她对视。

护照提过自己的生日。

那串数字在心底滚了一圈,她倒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开车去楼下逮她,带她回环贸,夜景璀璨,她还在他的注视下,吃掉了他的蛋糕。

想吃甜的什么的都是借口,汪聿衡从不说出口的生日,原来是陈迹的忌日。

热烫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八、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两年后。

盛夏急急忙忙穿上高跟鞋,理了理头发,音乐声响起,秀场负责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便迈着妖娆又稳健的步伐,踩着音乐的节拍第一个走上T台。

这是高定品牌的大秀,Bent看中了她的台风和表现力,安排她走大开。

这两年,她成了Bent的御用模特之一,事业发展迅速,邀约不断。她知道这都是以前汪聿衡利用他的人脉帮她打通的关系,让她能够得到机会,而她也没有辜负期望,用自己的实力牢牢地抓住了机会。

汪聿衡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她向他从前的秘书探问,对方也不知情。渐渐地,她学会了释然,见人总是笑着,人缘很好,并不乏追求者殷勤相邀。

只是钉在电视机之上的那个相框,始终是空白的。

大秀圆满成功,庆功宴上,Bent端着酒与她闲聊。

提到汪聿衡,他欲言又止:“Wong……”

盛夏摆摆手,表示自己OK。Bent笑了,晃着红酒,不知在想什么。

S城又到了冬天,罕见地下了雪,雪花在夜色中安静地往下坠,仿若一颗颗碎钻。盛夏裹紧了羊绒大衣,手放在围巾上,“SX”两个字母烫得她手心生疼。

遥远的大洋彼岸,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照在轮椅上,一旁侍立的男子欲言又止。

轮椅上的人盖着毛毯,毛毯上放着一本书,sp;“Bent说,她很好。”

汪聿衡长睫低垂,似乎没有听见,过了半晌才说?:“那就好。”

秘书有些急切,犹豫许久,问:“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汪聿衡低低笑了,摇了摇头。

飞机失事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念头如同沸腾的水,涌动不休。他想起了陈迹的死对她造成的伤痛,那一段时间,若不是他时时看顾着,她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幸好她没有喜欢上自己,汪聿衡想,幸好她不用再次承受那样的伤心。

这念头还在盘桓,飞机即将坠地,他被巨大的震动从破裂的舷窗里甩了出去,避免了被烧死在机体中的命运。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双腿。

“她一直想离开我的,不如就这样,我在她的记忆里变成了一捧灰烬,风一吹就散了,无关她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四周一时静寂,窗外海鸥盘旋,海浪往复不息,汪聿衡修长的手指停在书页上,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分明—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