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面不改色,晏容秋能看出怒气暗涌,“很好,你就是那个‘南方圣手’,‘火云传人’什么的?”
“不错,正是区区。”
完了。
晏容秋一闭眼。
“我问你,至今日为止,军中士兵总共多少人病倒?死亡几人?城里百姓多少病倒,死亡几人?”
“这,近日是有不少人生病,但季节交替,都是些小毛病,属下也不清楚人数。”
“各营医官没有跟你汇报过?你怎么处置的?”
“报倒是报了,但这样小题大做,属下斥责了他们,不许造谣生事。”
“造谣生事?多少人都死了还造谣生事!”
“是,是,啊不是,不是……”
“你何时收到士兵病倒的报告的?”
“这……数日以前……”
“数日是多少日!”
“大约,大约五六日。”
“五六日?究竟是五日还是六日?当时有几个人生病?什么症状?之后又有多少日病倒?与他们什么关系?”明远猛地将手中一沓报告摔到王长第脸上,“你也配称医官!”
怒气未消,又转向晏容秋,“我早就说过此人不可重用!为什么还要用!当时就是他先写害了韦太守性命!你纵览全局总揽到哪去了!”
满座屏息,战战兢兢,明远一向是最温雅的君子,甚至有些清冷,极少见他七情上脸,对下属就算批评也都是温和劝诫,更何况是对晏容秋,两人自青州相伴,从未红过脸。此刻明远突作雷霆之怒,竟有凛然之威,整个屋子都染了霜一样。
晏容秋自己也是一怔,又羞又惭又委屈,眼眶一红,低头唯唯。
“王长第就地解职,给我看起来,慢慢查,那个火云什么到底什么来路,和天一道有没有关系!”明远自觉过了,收敛了怒火,轻轻一点桌案,“从今日起,谢雁任医官主事,主持这次疫病防治,所有医官从官听你调遣。”
“是。”
“防疫如战时,其他人,做几件事。”明远站起来,在两排人中间踱步,他所到之处,人人避让,紧凑空间里生生退出一块空地来,“第一,设立三个隔离区,所有生病的士兵,按照症状不同和程度轻重进行划分隔离,百姓儿童单独一区,方圆三里,不许寻常人靠近。医药问诊,谢大夫负责,有什么不足,直接来找我。”
“第二,设立一个观察区,所有与生病军民有接触的,全部分离观察,五天、不,十日之后,没问题的才允许回到原属营区。”
“第三,尽快收敛死者尸骸,集中焚烧,撒上生石灰,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按人头发抚恤金,告慰好家属。这两件事,李良负责。”
“第四,全城禁止任何聚集活动,严格禁酒禁赌禁博戏,宵禁提前一个时辰,让第五继华把他的私塾官塾都给我停了!学生们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地安置,统一管理,不要聚集。李守一的水田划块管理,谁负责就负责到底,暂时不要出来走动。”
“第五,设立收容所,照料鳏寡孤独,尤其是因为疫病失去双亲的儿童和老人。去信青州府和兖州府,保障物资供应,决计不能出现哄抢事件。人心如水,民动如烟,我们比桓奇和天一道强的最重要一点,就是百姓拥戴,谁能载舟亦能覆舟,绝不能与百姓离心离德。两位曹兄管起来。”
曹和曹平:“没问题。”
李良问道:“但现在民间流言蜚语四起怎么办,要不要把造谣传谣的抓了?好好收拾收拾,看他们还敢乱说。”
“蠢!”明远蹙眉,“那不是把百姓推的更远了。”
“那怎么办?就由着他们乱说吗?”
“有流言也是难免的,无知无罪。”明远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这样,都推给天一道,就说,他们打不过杨将军和北府兵,就下毒暗害我们。反正他们一贯爱搞这些歪门邪道。张榜出去,再找些人,满城给我敲锣打鼓去。”
“这……”李良有些犹疑,“钧帅回来会不会生气啊?”
“应权通变,回来我跟他说。”
“这些事还是容秋掌总,”明远温和地看一眼晏容秋,多少有些安抚的意思,“若是有人趁机闹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要手下留情。”
晏容秋低头敛目,“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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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钧帅大胜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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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闻讯一愣,这么快?也太快了点,这不对劲,出了什么岔子?
另一个杨钧派回的探马呈上一个竹筒,“钧帅有信给大人!”
明远屏退众人,拆开密信,信中空无一字,而是一副当时流行的童画,过年贴在门扉上的,画的内容是话本故事中,叫《杨哪挡瘟疫,三圣赐灵药》,讲的是武王伐纣封神大战中,吕岳对西岐散布瘟疫的故事。
明远一颗心直往下坠。
东征军也遭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