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给我从实招来。”
“小七——”
申非行一叫停，赵宇立刻扑了上去，刚刚还念叨着给母亲打野味的小七已经口鼻流血奄奄一息，在他怀中只叫了一声赵大哥就咽了气，赵宇悲愤难当，扬天长嚎，猛地向申非行冲去。另一个被打的张姓青年，趁乱挣脱，向流民扎营的郊外逃去。
“拿下！拿下！果然是盗匪乱民！”
申非行吓了一跳，连连跳脚，一边急忙招呼人将赵宇按下，一边让人飞马通报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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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从太守府邸打马而来。一扔鞭子跳下马来，“怎么回事！”
他面色严峻，盯着一地的血。申非行正要说话，一片乌泱泱的流民扶老携幼涌向城门口，七嘴八舌喊着：“道士来了！道士来了！让我们进去！”
明远和申非行极目远望，这一片流民身后不远，就是黑压压看不清人的兵马。
两人心中俱是一沉。没读过书也听说过，从当年五胡南下攻城，到北齐屡次南侵，最爱用的都是这一招，驱百姓在前，趁机夺城。
申非行急忙拉着明远后退，冲两侧门卫咆哮：“关门！关城门！放箭！”
“不能关门！让百姓进来！”
申非行已经拽着他退入城内，不可思议瞪着他，“那不是百姓，只是北方流民！”
此情此景、此言此语，明远忽然想起杨钧，想起寿阳城下他的怒吼。那一日北齐大军比今日何止十倍，北齐铁甲骑兵比道士农兵更凶残狂暴不知多少，一座千疮百孔寿阳城能抵挡千钧之力救援百姓，宜春不负卫氏家声，这青州可是杨钧故土，他既在此，如何能置百姓于不顾？
此刻，他无比思念杨钧。
“流民也是百姓！怎能射杀百姓！”
“小明大人，你疯了不是！”申非行眼看天一道大军压来，急得跳脚，真是读书读傻了的！“这么多流民，未经勘验，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奸细！你不要书生意气！”
明远甩开他手：“总没有百姓多！”
又朝着流民大喊：“赵宇在哪？！”
流民不答，只顾着往城里挤，倒是守城的民兵大声回答：“大人！在这押着！”
明远看他一眼，认出是曾经跟赵宇他们斗殴的役户牛贵，他俩何时滚到一起的？顾不上细问前情，一边往城头跑一边布置，“牛贵、你和赵宇组织百姓入城！弓箭手！向外齐射，避开百姓！申先生！你的刀斧手呢？安排到城门里，一旦有跟着百姓入城的道匪，就地砍杀！”
他不能像杨钧那样直冲敌阵摧枯拉朽，但好在脑子还清楚。
赵宇血和土混了满脸，额头还有血往下淌，直淌进眼睛里，眼球都瞪成了血红色。他人高马大，身如铁塔，再在带上一脸血，真个如地狱金刚一样。他双手发颤，紧咬着牙关不去想小七刚刚在自己怀里惨死的模样，立刻指挥老老少少吓傻了的流民来。他被尊为“流民帅”，凭的是勇武和急公好义，这许多流民哪一家没帮过忙，哪一个没分过食。人人认得，人人信赖，见了他，立刻驯顺听话了，也不挤了也不骂了，按照他的指挥排成三列，顺着半开的城门快速入城。
顶上箭落如雨。
看着城门洞开，流民入城，本来远远坠着的道兵突然提速，紧跟在流民之后，就要挤入城中，好在明远安排了刀斧手守着，火眼金睛，瞧见羸瘦流民里冒出个健壮大汉，不管服饰一样不一样立刻被乱刀剁碎。很快除了被踩踏死伤的，流民尽数入了城。赵宇殿后他试图去拉死死抱着孙子尸体的奶奶，却拉不动，眼见城门渐渐合拢，牛贵拼命唤他，只得撒了手，自己入城。
从城门缝中看着那位奶奶被追上来的裹着头巾的道士一脚踹在心窝上，整个人仰翻过去，还死抱着孙子不撒手，两人一起被踩成肉泥。
与寿阳那次的重甲骑兵不同，天一道军多是步兵，骑兵只有最打头的一营，没能趁乱入城，也就后退回去了。步卒抬着两人合抱的圆木云梯，打着阴阳两色旗帜，一阵吹吹打打，方阵向两侧流水般散开，露出一架四人抬的肩與，上面坐着一个穿水合服踏草履拂尘在手的中年长髯道士。
倒真是气度非凡，飘然若仙。
好声好气开口，“载辰，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