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
“今天出来早，咱们再往城外走远一些，说不定交了好运，逮一只黄羊，小七你娘吃了喝了，病就全好了！”
“张大哥还说呢，上回摘的野菜熬了麸壳，我娘都吃不下。只叫我吃。我年轻力壮，差这一口吃的吗。”另一个干瘦的青年说着年轻力壮，其实也满脸蜡黄，摇着头，“听说小明先生和府君上奏朝廷，请求推迟交粮，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要是能错一季，兴许能缓过来。”
“你倒替他们操心。就算推迟也是本州人推迟。咱们明明连籍贯都没有，赈灾救济用水的好事半点赶不上，交粮上工却都记着咱们。呸！什么东西！他们也不过是早来了几年，说得好像天生是他们祖宗的田一样！”
赵宇苦笑，“话也不是这么说，小七说的也有道理。事缓则圆，他们推迟了，手里能剩下粮食，咱们也能多换来些不是么。”
刚才说话的张大哥迟疑了一下，“我看难，听说别的遭灾的州也有请求延缓减免纳粮的，都没答应。皇上不仅不同意，还把州里大人罢免了。”
小七呆了一下，“那……还是别了，再来一位，不知道……”
“好了好了，少议论大人们的是非。”另一位留着短须的年纪稍大些，懒得掺和他们聊天，手下麻利，已经捡了些野菜在背篓里，手里握着简易的弓，“散开些，往远处找找，没有黄羊，逮只野兔也好。”
几个小伙子应了喏，显然对他很是信服，一边加快速度干活一边忍不住凑到他跟前打听，“赵大哥赵大哥，你现在了不得，在府里过了明路的，听说小明先生找你呢，咱们这些人的事，他怎么说？”
“还没定信，你们可不要往外说。”
几个人连连应了，更加热切。
“小明先生可是菩萨转世！”赵宇双手合十空中拜了拜，“他已经答应，等逐人审过，只要是良民，不生事，就上报朝廷将我们都纳入白籍。不仅如此，还划分土地给我们垦荒，按时出丁纳粮，过几年，就能转入黄籍。”
“真的吗？太好了，谢天谢地。”
“我就说我们好运，我娘还不信，说天下哪有官老爷会给自己找事的。就算说了话也是不算数的。这不就有！我看小明先生是个好人不会那什么，吃了什么什么就变成胖子。”
“老天，那叫食言而肥。说的是，小七，你以后可不能再打架生事了，多跟着张三叔认几个字。否则回头咱们都落了籍，就你被小明先生丢进江里，让你游回北边去。”
“知道知道，那不是被他妈的欺负狠了吗，能落籍谁还理他们。”
几人得了好消息，精神振奋，也不饿了也不虚了，越走越远，忽然赵宇直起身子站住，盯着远处。
“赵大哥你咋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灰烟，然后越来越近，滚滚而来。
赵宇突然大喊起来，“快走！快走！快回城！是道士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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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久战之地，背靠长江，因天然青石筑城而得名。
近来道祸蔓延，战乱频繁，朝廷失控，各州之间都不免相互劫掠，明远早已叮嘱严肃城防，提高戒备，无凭据不得出入。
不过自从在明远和晏容秋处过了明路，城外山林里扎寨的一部分北方流民渐渐迁到靠近城门的地方，与各州灾民混居，有一部分甚至迁入城内。各方杂居，每日人流量大，城门再加强管制，也难以严格施行。只要长官不在，熟悉面孔无论有无籍纸，进进出出都不大阻拦，赵宇几人才能经常出城采摘捕猎。
结果见了敌军一路连滚带爬冲回城门，正赶上申非行巡视城防，清点兵勇。见他们无证闯门，立刻大怒，“何方乱民，敢闯城禁，给我拿下！”
“大人！大人！我等不是乱民！”
“大人饶命——”
都是年轻力壮大小伙子，推来搡去来了暴脾气，竟和守卫打了起来，人声吵杂烟尘漫天。申非行更是怒不可遏，他多年小吏，积功也不过做一个不入流的吏员，哪比的上人家太学生清名有为。这次被李良他们拉着一道找明远商量，虽有不服，但被派的吏事也算第一要紧，打定主意要做的漂亮，好叫建康来的学生们瞧一瞧积年老吏的能耐。没想到顺便巡查，竟然就撞上这样大的疏漏，这些城防丁勇平素就在他管理之下啊，叫人知道，还不丢了大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拿下！拿下！还敢拮抗官府！逆贼！打死！都给我打死！”
流民向来不被州府当作正经人看，申非行一声令下，原本只动拳脚的府兵再不留手，刀枪剑棍纷纷招呼上来，这么多经过训练的兵勇一拥而上，几个流民哪里承受得住，几下没了声气。赵宇脑子清醒，还记着大事，一个劲高呼，“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我等不是乱民！实是看见天一道来袭！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