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南并州的事,明远禀明韦恩,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加强防务。
“这么急吗?”
曹和不解地嘟囔,明远卷着手中册子在他胸口拍了拍,转身看着墙上地图,“曹兄,火烧眉毛矣。天师军搅乱南方后,没有东入建康,而是向西攻打南并州,可见不是盲流乱民,而是有知兵之人调遣。”
明远目光沉沉,“若贸然攻入建康,看似声威大震,实际上兖州有北府驻兵、南郡有桓奇大营,还有王敬之等人,再加上各州府兵,散落在外的人马并不少,本来各方诸侯各怀鬼胎积攒实力,一举一动等着朝廷调遣,若是建康失守,立刻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理由,打起勤王大旗,天一道多头对敌绝无胜算。而如今据南并州而望青兖三郡,一旦功成,占地利优势,横扫南方,再从三方对建康形成合围,则有改天换日之望。”
一起聚在明远书房的还有青州府衙几个知事,一个叫李良的分管口算钱粮,一个叫申非行的分管人事,一个叫屈髦的摊着各种杂事,近来空气紧张,人人不安,不约而同来访明远。明远来青州三年,本来与他们没有隶属关系,但他既有清名,又为人谦逊,处世果决,不知不觉州府官吏都以他为首。
“小明先生是说匪军会打兖州?毕竟距离最近。”申非行问。
明远摇摇头,“青兖相比较,兖州有北府驻兵,城高河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青州刚经过乱事,元气未曾恢复,人丁单薄,而且人口复杂,矛盾丛生,难以聚集……”
李守一这个暴脾气,立刻跳起来了,“你意思青州是好捏的软柿子。”
青州三位官吏:……
明远不置可否,“而且青州北有长江水利,内有三郡通衢,一旦据有青州,水路陆路行军都很方便。若我是天一道首领,定会先攻青州,对兖州形成夹击。”
晏容秋默然,“听说天师军过处,寸草不生。”
曹和兄弟想起在南并州所见,满地滚的人头,摔在他们面前肠子流出来的婴儿,打了个寒战,抱拳肃容道:“我兄弟二人虽无长处,也多少能做点事,青州防务若有所需,但凭明兄调遣!”
晏容秋也点了点头,“要做什么,载辰你就说吧。”
青州的事,叫几个太学生抢了出头,李良三人倍感羞愤,嗷嗷拱上去撸袖子,“小明先生,咱们自家存亡事,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干,绝无二话!”
明远动容一拜。
“多谢诸位兄台。”明远倏然转身,面向地图,沉声说话,诸人忽然觉得他身上多出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现在当务之急要做几件事,第一、清点修整府库兵器,筹备钱粮,从今年役民中抽调一百人去做,请李良兄和守一负责。”
“是!包在李某身上。”
“第二、组织兵勇,请申执事带人将府兵中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丁组织起来,再临时抽丁,昆弟二人抽一、三人抽二,若缴纳三倍钱粮,可以三人抽一,有特殊情况的,报给晏公子决断。提拔熟悉行伍的老兵为十夫长,对他们加以训练,着重练习防守和投石。”
“遵命!”
“第三、请屈兄派出斥候,打探南并州天一道动向,联络兖州,通传情况,将城中妇孺老幼组织起来,编成队伍负责运输粮食清理场地等。”
“是!明大人放心!”
“第四、本府仓储粮草差得远,请二位曹兄拜访州中大户打个秋风,带上一百兵丁,先礼后兵,借些米粮来。”
“好,要多少,想来他们不会不卖个面子。”
“多多益善。”明远眸若星辰,狡黠一笑。
“还有,我记得二位学兄擅长营造,请将城池仓库都查勘一番,哪里结实哪里薄弱,我们自己得心中有数才是。”
“亏得载辰还记得。”曹和笑道,十分仔细,“没问题。”
“还有医馆。”晏容秋提醒。
“对,得将城里坐馆医户和行脚医都召集起来,一是让他们立刻着手挑选准备适用的伤药,一是找些机灵的年轻人简单培训教导,将来人手不足能顶用,再安排人手运送伤患,嗯,组几个担架队,可以和刚才运输清理的一并做。一事不烦二主,也请屈兄负责吧。”
“咱是大老粗,对看病治伤一窍不通啊,这辈子连医馆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那守一负责吧,你在城里混的熟。容秋给他搭把手。”
“没问题。”
明远看着晏容秋。“容秋细心又耐心,麻烦你坐镇中央调度,有什么问题你来拍板。”
晏容秋挑眉,“你自己呢?”
“老天,我可不得去和韦府君好好请示商定一番,无论是抽丁守城还是向兖州求助解围,都得府君手令,这样大的事,我哪敢自己就把主做了。”明远夸张拍额而笑。
想起前一阵收编流民的事,晏容秋翻了个白眼,“我看世上再没有比你更胆大的了。”
曹平曹和双双点头,不错。
·
明远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心里又多压了一块石头。
韦恩太守病了。
病情沉重,来势汹汹。这档口,最需要他这个当家人挑起大局的时候,谁也不曾想他会突然染上时疫,回春堂挂牌的医倌城里坐堂的大夫流水般进出,一个个看过都只能捻着胡子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说法,寒气入体,疫生五谷云云,开几剂强身健体补气活血的汤药,就讪讪而退。听说前两日还说没事,能在下人扶持下绕着院子走一走,昨天夜里突然发了一阵热,开始上吐下泻,苦胆都快吐出来了,整个人瘫在榻上,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