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骑皱眉，“带我去看他。”
“是，是……”满十七一边走，一边心中焦急，希望明烨兄弟俩机警不要露馅。
推开门，酒气扑面而来，浓烈的呛人，曹无咎一个人躺着，昏昏沉沉。
“咳咳，他这是喝了多少，一个学生，如此放浪形骸！”
“是，是，都怪我们昨夜灌他，”满十七松了口气，动动鼻子，补充道，“他不知道这北方凤酒的厉害，这不，醉死过去了。”
“有这样厉害？”上差看似不信。
杨钧从里间笑着走出来，“要说也怪我，太学飞花晏获胜，就得意忘形拉着他们喝酒，没想到喝成这样。”
京城当差，没有不认得他的，差官急忙行礼，“小伯爷在这。”
“难得遇到好酒，孟浪了，孟浪了。”杨钧笑着招呼，“十七，去看看还有没有，拿两坛给兄弟们解解乏。”
满十七鲁莽起来真鲁莽，可灵光一闪，也有机灵的时候，急忙从他们藏酒的地方抱出两坛，笑呵呵塞给散骑官，“有有，您带回去尝尝，我们学生不胜酒力，您这样勇武，定然千杯不醉。”
“哪有这么厉害。”对方收下，看了看，市面上一坛一金，他们往日可是喝不起，小伯爷这样给面子，那只得笑纳了，“多谢小伯爷赏，那劳您赶快叫醒他，谢太傅有令，让他明日入宫陛见。”
“好，您知道什么事吗？”
后头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那名老仆突然噗通跪在曹无咎榻前，哭嚎起来，“公子——长公子去了呀——”
老仆奉上了家书和丧服腰带，就跌倒晕死过去，被明远救醒讲清原委才让仆人带他下去歇息了。陈留王嫡孙、曹无咎堂兄常年缠绵病榻，人们都已经习惯，没想到这几个月却忽然病入沉疴，又吐又泄，整个人瘫软床榻，再不能起身，延请各方名医救治，也回天乏术，终究撒手而去。陈留王派出家人昼夜兼程向京城报信，一路船换车车换马，终于抵达。曹家本家只有曹无咎在京师，按说应该先报他知道，让他带着陈留王的奏折入宫请命，才好按照礼制安排丧葬事宜，但这家老一入城，谢府管家竟在城门口等着，先带他去见了谢太傅，然后直接派出散骑官陪他一起回来召曹无咎入宫。
“这……这可如何是好？”满十七看着曹无咎没有血色的脸，“这样如何能入宫呢？”
明远却没听他说什么，坐在床边发愣，“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明远没应，送走差官的杨钧接过话头，“他说怪不得要刺杀曹公子。因为陈留王孙一死，曹公子就是将来继承陈留王爵位的不二之人，若曹公子身死，曹氏除国绝嗣，岂能不恨？民间传唱，人人怀怨，还能有好话？”
“可今日消息才送到京城。”
“这还用问，早就有人知道了，否则谢将军如何能提前叫我示警？”
满十七还有疑惑，杨钧摆了摆手，知道他要问什么，“不错，家老已经日夜兼程，比他还快，要不就是一得到消息就官驿急传，要不陈留王孙就是被人害死的。”
他们说话间，明远已经将曹无咎弄醒。
曹无咎听闻消息，面色大变，他也立刻明了因果，沉默片刻，“明日我必须入宫，杀我者救我者都等着看结果，定然有人安排好了后手，我若不去，流言蜚语立刻散播。我就是死，也不能叫凶手得逞。”
“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命都是远哥儿刚刚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去个屁的去！”
“十七。”曹无咎低声叫了一句，满十七立刻偃旗息鼓，去冲冲盘膝坐在脚踏上不说话，曹无咎恳切看着明远，“多谢载辰救命之恩。请你再帮个忙，我明日非去不可，可有什么办法？”
明远皱着眉在床边踱来踱去，“倒是有个应急的法子，是古医书上的方子，我配上一副药，你今明吃上三幅，再辅以金针，能保你三个时辰的力气，但这伤口剧痛，你得自己忍着，而且吃了这药，将来有什么亏空的后遗症，我也不知道。我知事大，不敢劝你不用，你得自己拿主意。”
曹无咎点头，沉声谢道，“多谢载辰，请配药吧。”
满十七没回头，抱着佩刀嘟囔，“我陪你去，万一他们看见你没死再补一刀呢。”
曹无咎心知这已是他最大的理解了，只得笑笑，垂手碰了碰他发髻，“好，满大将军，拜托你了。”
明远坐在桌边写方子，杨钧踱步过来，站在他身侧。
明远灯光被影子挡住，只得抬头皱眉看他。
“你看这个。”杨钧压低声音，不让那边听见，从袖口掏出一个布帕小包，解开是一撮鬃毛。
“这是……？”明远觉得有些眼熟，捏起来仔细端详。
“你知道我祖上是青州人，我们家乡产一种青麻，劲道结实，常用来鞣制鞭子。”
明远脑中电光一闪，“那天的刺客！”
他记起来，灯会那日赵王世子带着陛下出游，遇到行刺，刺客之中就有一人用的是鞭子。
“一样吗？”
“我敢肯定，是同样的材料。”杨钧站在他身边，从背后看仿佛在与他商量药方，声音极低，“那日我与他交手，被他鞭子击中过，一样的青麻丝沾在我身上。”
明远倒抽冷气，意识到自己卷入一场深不见底的旋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