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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章 访故(2 / 2)

“侯婴,侯东亮!”冰山终于裂了,“他还活着?还有学生?”

“是,”明远皱着脸点头,“家师还健在,还失误收了在下这个顽劣学生。”

裴叔夜瞪着他从头到脚看了半天,终于抽走他手中信函,也不读,指指他,“你,”

再指指框子,“提着这个。”

“跟我走。”

明远这下真是糊涂了,盖好保暖的绒布,抱起盛着小猫的竹篮,跟着裴叔夜出去,走的不是正门,是后门,虽然也是正经的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远总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

越走越人烟稀少,直到一大片竹林,竹林中有小径,不是铺就的,而是被踩踏形成,蜿蜿蜒蜒穿过竹林,是一座小院,裴叔夜也不敲门,带着明远**。

二门的照壁内侧也种了密匝匝的青竹,青竹下摆着一个摇椅,上面躺着一个人,悠悠闲闲闭眼扇着蒲扇,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衬着轻风,在这轩敞小院中摇曳。

裴叔夜走到他跟前,那人也没睁眼,自然而然抬手抓着来人的手腕,“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裴叔夜僵了一下,抽开手去,“我带了个人来。”

那人终于睁开眼,撑起上身,明远老老实实在后头站着。

“猜猜这是谁?”

裴叔夜扶抱着他起身,明远才发现旁边照壁下停着一辆轮椅,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

“没头没脑,我哪知道。”

“侯东亮的学生。”

“什么?”那人身子正悬在半空,大惊之下动作太大,连带着裴叔夜,踢里哐啷两个人都摔在地上,摇椅和轮椅也双双翻倒,这下不容考虑,明远急忙放下篮子上前,和裴叔夜一左一右将人扶到轮椅上。

那人还瞠目结舌盯着明远看。

“你刚才说什么???他是谁的学生???”

裴叔夜这座冰山脸色竟然露出微微笑意,好整以暇,“侯东亮。”

“他当年不是赌咒发誓这辈子绝不收徒,又麻烦又不省心,学生都是冤家,做什么都不做先生,他这辈子要是收弟子就把侯婴两个字倒过来写。”那人一下蹦出一串,转头找裴叔夜确认,“他是这么说的吧。”

裴叔夜笑着点点头。

“他现在还叫侯婴吗?不叫婴侯吗?”

明远不知道该尴尬还是好笑,他不知道自家先生当年还指天发过这样的誓,“是,还叫侯婴。”

“哎,你说,他这算食言而肥吗?等等,你叫什么来着?”那人推着轮椅灵活的转了一圈。

“学生明远。”

“噢,江州明家的。之前是听说他往江州方向去了。”明远没来得及说明自己不算明家的,又问道,“有表字了吗?”

“有了,字载辰。”

“这倒不像侯东亮的心性,他不是向来喜欢什么独叟老人之类的吗?什么时候这么有入世之心了?”

明远也笑了,面前人的确对侯婴非常了解,“是,家师现在号南塘渔父。这表字不是他老人家起的。”

没来得及多问,裴叔夜顺手拂了拂他腿上毯子,“风凉,进去说话。”

三人进到屋内,刚才明远就注意到这院子没有门槛,现在才知道原因。

裴叔夜将那封信递给另一人,“侯东亮给你的信。”

“明明是给你的。”那人毫不避讳,拆开读完,重新打量起明远,好像还在纳闷他有什么三头六臂的,“这家伙说,他这个小学生来太学读书了,请咱俩多关照。哎,他怎么知道我在你这?”

“你若活着,必在我这。”裴叔夜依然寡言,垂下眼睑挑着灯芯,像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而我又没死,那你必然还活着。”

平平淡淡的句子,另一人却仿佛深受震动,握了握他的手,“对不起。”

裴叔夜瞥了他一眼,似乎冷淡至极,“活着就行。”

明远尴尬地立在一边,不敢出声。

好在没有被忽视太久,那人笑着招呼明远坐下,厅中是胡人式样的高桌。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明远不敢说出来,忽然间灵光一闪,“您莫不是夏侯公子!”

明远是忽然想到,侯婴与明澜都跟他提起过,二十年前京都最风流出众的人物中,有两个人,出入同行,一文一武,时人谓之“连璧”,其中一个是他来拜见的裴叔夜,另一个定然是夏侯节了。

“哈哈哈哈竟然还有小儿辈知道我。”夏侯节大笑起来,忽然沉默了一下,“不错,我就是夏侯节,却早就不是什么公子了,如今只是个废疾老朽。”

明远看他,也颇觉遗憾凄凉,不由一礼,“连壁虽暇,却不掩其风采。”

“你这孩子,倒会说话。”夏侯节微笑着看他,目光颇为慈爱,“我们俩与你老师侯东亮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的弟子与我们子侄无异。就叫我世叔吧。你既在京都读书,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常常回来。老侯让我们代他课业,以后你的窗课本子拿给他看,弓马骑射我是没法教你了,倒是可以教你些兵法战阵,你以后没事就常过来吧。”

明远被他触动,心中难免生出濡慕感激之情,立刻跪下行了大礼,“是,世叔。”

这边叔侄俩叙了半天旧谊,裴叔夜根本没插话,夏侯节回头才发现他一直在明远拿进来的篮子那站着,不知道摸什么,“什么呀?”

冰山脸色微红,揭开篮子给他看了一眼,讲了刚才叫门的事。

夏侯节忍不住大笑起来,“还是老侯清楚你的死穴。”

裴叔夜愤愤瞪他。

“得,你就养着吧,也是远哥儿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