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乘大巴回到宿舍,一直到晚上睡觉,江汀都觉得孟桑有些不对劲。
平时那么有精神的人,现在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焉了吧唧。
她忍不住在第二天早上问出了口:“岁岁你怎么了?昨天下午的时候就看你闷闷不乐的,晚上也没怎么吃,不舒服?”
孟桑正背上书包要去上课,听到这里“啊”了一声:“江汀,咱们校庆是什么时候来着?”
江汀:“……下周三。”
一边心道,您可真答非所问。
孟桑“哦”了一声,走出了宿舍。
其实孟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一个什么心理。
不能说是愧疚,她又不是圣母,虽说顾以年的手受伤和自己有关系,但也不至于自怨自艾到这个地步,毕竟事故随时会发生,她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
有一点点自责,更多的是难过。
其实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自小到大,生活经验告诉孟桑,一般自己脑子里蹦出的所谓“大胆的想法”,最好都不要去实施,一般结果都没什么好事儿。
直到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顾以年的那一刻,刚才的杂乱思绪全都不翼而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顾以年身前:“顾以年,你要去找齐峰吗?”
办公室的走廊处在楼道深处,并没有天台和栏杆在侧,因而顾以年此刻对她来说是逆光的,脸孔看不真切。
顾以年垂手站着,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眉眼垂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要弹钢琴吗?”孟桑手掌握紧,指甲不自知地掐在掌心,“你的手怎么样?”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放弃?
孟桑想说这句话,又有点不敢说。
顾以年桃花眼敛着,神色依旧如常:“你很担心?”
“我是在想你校庆是不是没办法……”
“是。”顾以年敛睫,漆黑的眸里倒映着一块小小的亮色:“我已经报备过了,会有音乐学院的同学替我上台。”
来晚了。
孟桑心底一点一点地垮下去。
原来不是要找齐峰,是已经找过了。
好吧。
那个所谓大胆的想法,从幻化出的开始就破灭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上还要上课,走吧。”
顾以年迈开步子便走,孟桑却在原地愣了一会。
看孟桑有点呆,顾以年眉头微蹙,重复了一遍:“孟桑?”
“嗯。”孟桑点点头:“走吧。”
“怎么了?”顾以年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
少女今天素颜,唇不点而红。
深褐色的头发很长,几绺搭在卫衣的落肩袖边上,更多的是垂在后边,一直到了腰部往上的位置。
那双杏眼里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在暗处一闪一闪的。
孟桑咬着下唇:“没事,就是觉得因为左手受伤不能上台,还挺可惜的。”
“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顾以年很轻地笑了笑:“要打铃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充斥在有些许回音的走廊里。
孟桑悄悄松开刚刚握紧的手,到亮处摊开。
方才指尖抵住的地方,赫然是一道道细小的红印。
顾以年真的没放心上。
孟桑对自己说。
其实也算是好事。
可为什么她那么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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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晚会当天。
因为后续会有给教师献花的活动,在一早就选好了上台的学生代表,而孟桑和顾以年都是代表之一,所以也坐在演职人员的位置,方便晚些去后台。
孟桑低头看着路子望给她发来的后台照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顾以年微微侧目,少女的编发搭在小礼服肩头,耳际别了一只珍珠发卡,碎发垂下几绺。
孟桑的侧颜尤其好看,高鼻梁翘鼻尖长睫毛,唇珠饱满,而舞台的灯光反射在她褐色的瞳仁里,从侧面看更是通透非常。
盛怿成在不远处啧啧称奇,平时看孟桑要么素颜要么淡妆,属于清纯校花那挂的,但一到正式些的场合,全妆一化,气质居然直接拔高到明艳女明星水准。
顾以年穿着一身黑色高定,黑发依旧垂在前额,气质淡漠,只是左手的手腕上依然缠着绷带。
晚会即将开始,礼堂灯光熄灭。
孟桑刚把手机调成震动,路子望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点开,是一句国粹。
孟桑:“?”
“有个节目突然演不了了,演员临时赶不过来,关键这个曲子是老师钦点的。”
“什么节目?”
“就那个什么,钢琴独奏。”路子望烦躁得很:“串词也得改,我现在去对接主持人,你在下边乖乖待着就行。”
要是孟桑还可以弹钢琴就好了。
路子望发消息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句话。
若是孟桑还弹钢琴,这种节目哪里轮得到别人?
路子望有点烦躁,握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最后,他花了三秒钟时间思考,还是发出了那句话。
“原定曲目是《梦中的婚礼》,岁岁,你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