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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Safe and Sound(2 / 2)

阿奎那跟着她笑,“这回你死了没?”他伸出手放到白色被子上,这被子盖在他身上没什么用,除了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员。

柯莱蒂仰头夸张的大笑,气势相当磅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始皇刚扫完六合回来,笑完她低头,“没有,这次没有。”

“那就好。”

萨蒂尔给柯莱蒂输入植物人和孟小芝血液的混合物,碎魂者的血液接纳了僵尸作为死人和植物人作为半死人的血液。年轻的生命恢复得很快,柯莱蒂的行动已经不再受那天产生的伤口的影响,只是涂上的祛疤药膏让她的伤口有点不舒服。

巴托利夫妇此时又和平凡的父母一样,虽然叛逆的女儿擅作主张惹了麻烦,但活着回来了,哪还舍得过多教训,毕竟是自己当初坚持要收养的孩子,哭着继续养也舍不得丢。

李山泽向师父报平安,也得到一些消息,擅自行动的过和功,回山上后会面临什么,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套用一些很中肯的山上弟子的中肯的话,李山泽就算肆意妄为,又还能肆意妄为多少年呢?如果这样的妄为有什么作用,希望这能成为她的功绩。

又是因为斯尼德克尔,三年前因为一个斯尼德克尔受了半年处罚,这次会因为一家的斯尼德克尔,柯莱蒂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者至少说大半生要耗在和他们斗争上了。

“关上窗帘吧,快亮瞎我了。”阿奎那说。

柯莱蒂下床把窗帘拉严实。

“我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吗?”阿奎那问。

“当然算,连萨蒂尔叔叔都要崇拜他自己了。”柯莱蒂坐回床边,摸了摸阿奎那的额头,没有疤痕完好如初,而阿奎那不需要知道他是怎么被救回来的。“有个问题你现在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以后回答。”

“现在吧。”

“关于你和玛丽·斯尼德科尔。”

“她是我曾经的女朋友,之一。”阿奎那老实说:“我是在瑞典认识她的,等到我承认吸血鬼身份和询问她是否接受后,她拒绝成为吸血鬼,沙伊达删掉了玛丽的这段记忆,一年之后她嫁给了威廉。”阿奎那顿了顿,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但想到是嫁给了斯尼德科尔家,能想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柯莱蒂听完点点头,“所以我男友的妈妈是你的前女友,她当年要想长生不老故事可就大不一样了。”

“可惜她不想,估计现在看着自己的皱纹也不后悔。”

柯莱蒂还是点点头。

最近巴托利碰到的巧合不少,柯莱蒂与她的同龄男朋友原来背后站着巴托利和斯尼德克尔两家,阿奎那和玛丽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很多事组合在一起都是其他的解释。玛丽和阿奎那曾经发展到被带回家见家长的程度,似乎阿奎那的每一任女友都很......与众不同。相比之下,路易就控制得很正常了。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巧合,阿奎那说:“你呢,想起赵夫人是谁了吗?”

柯莱蒂看了一眼拉紧的窗帘,这个家里每间卧室的窗帘都有两层,一层很厚一层是薄纱,都拉上后即使白天也昏暗得利于睡眠,阿奎那的房间里有一盏橘黄色的月球台灯,柯莱蒂打开了小灯。

见柯莱蒂没有回答,阿奎那试探:“赫利尔斯的中文老师赵夫人,我以为你见过她。”

“见过。”柯莱蒂说:“没想起来是谁,但听说她是我外婆。我想小时候她是抱过我的,有一点印象。一个面容模糊的中年妇女,给我念故事,我在玩小火车,有个小女孩坐在一旁听,但我也忘记了她的脸,也许只是我做了一个梦。”

阿奎那知道“一个小女孩”是谁,但柯莱蒂并不记得。他酝酿着该怎么说些话的时候柯莱蒂说:“梦醒了之后发现,赵夫人为了正义可以十几年与唯一的女儿住在一个城市而不相见,可以安排自己的学生和谁交朋友,因为这样遇上目标的几率更大,于是赫利尔斯是卢卡斯好友这种我眼中的巧合就解释得通了,我们的世界太小,都是要守护着秘密的少数种族,巧合不值得惊讶,反正我不觉得惊讶。”

说这些话的时候柯莱蒂没有表情,就像没有成就感的成功推理。

《神探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自己房间里发现艾琳·艾德勒那只珍视的拍照手机就能立刻推理出她死了,但夏洛克没有因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开心。

一个人在墓园看见空着的几个墓穴,然后看见一只葬礼队伍,也许他有猜测棺材会被放进哪一个墓穴,并且很快就验证他是对的,但他大概也不会开心,因为他已经穿着正装,来参加葬礼了。

阿奎那说:“无论如何,你现在的家人是我们。”

“是的。”

柯莱蒂的回答太简单了,公式化程度堪比“Howareyou?”“I’fe,thankyou,andyou?”阿奎那又想了想,“你五岁的样子我还记得,看到你现在十九岁的样子,反正我是很开心的。”

“哈哈,我健康的长大了。”

“嗯。”阿奎那的笑带着自豪和得意,他挑挑眉,这个法国吸血鬼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像是迷雾中能落脚的岸边,他说:“谢谢你健康的长大了。”

“哦,还有个事。”柯莱蒂挑了挑台灯的光,“那个杀你的人是赵夫人安排的,赵夫人老谋深算但也有慌了阵脚的时候,吸血鬼彻底死绝了,南茜说孟羲年用最后一颗子弹给他脑门来了一枪。”

利兹。

毁坏的庄园得到修复,清理了血迹,味道也消散干净。新的壁纸新的装饰,仿佛不曾发生血案,新的植物移进玻璃温室,连大门边的石柱也被新的刻有“Hunter”的铭牌覆盖。

这个庄园因为住着斯尼德克尔家族的人而被称为斯尼德克尔庄园,历史上是家族用来关押囚犯的监狱,监狱名为“猎人(hunter)”,正式有家族成员住进来后两个都作为了名称。

餐厅里换上新的餐桌,午饭时间赫利尔斯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用餐,这次他的老师没有陪在孤单的孩子身边。

外面看上去一如往常,一如往常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没有回到这个庄园,而他似乎还会继续用“亨特”这个姓氏来扮演另一个赫利尔斯。

赫利尔斯没有接受外地派来的新仆人,偌大的庄园显得清冷。

达芙妮在抓捕囚犯的过程中立功,但还是因为放出了李山泽被禁足,关在自己的房间。和她一起作战的艾尔身受重伤,目前还在疗养。赫利尔斯几次在女佣给达芙妮送餐的时候去看她,并和她说说话。

这几天他们所说的话比这一年其他时间加起来还多,他其实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达芙妮这个名字,也更少面对面的这样称呼她,他和她的交流太少,“妹妹”一词对他来说书面意义总深刻于实际。

谈起十三岁,李山泽失去了当时最好的朋友。最疼爱她的师姐死了,一个师兄死了一个一去不复返。赫利尔斯则得到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年黑发小姑娘不会说英语,妈妈刚去世却不哭不闹,因为知道即使哭闹她的爸爸也只会谴责保姆而已,三年后安静的小姑娘让人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标志是她把那个没有防备的吸血鬼置身于阳光下。

他不知道混血妹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认识她的朋友,他知道她懂几国语言,知道家里为她聘请老师,给她进行忍者训练。他知与不知的程度和他们共同的父亲在一个程度。

“为了你心中的正义,还是这些年来只是讨厌家人?”赫利尔斯问她。

“你猜我六年来见过威廉几次?”达芙妮看着他。“或者说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见过他几次?这就是赔上我妈妈性命的父亲,想想他得知失败的表情我都觉得高兴。”达芙妮从来不用语言表达对这个家,或者单方面只是对于家长的不满,但不代表不会做什么。

“那么是后面的原因了。”赫利尔斯刻意忽视面前女生的难过和衍生出来的恶意,不是因为傲慢或者还在生气,他至今都没有因那天达芙妮的行为而生气,赫利尔斯忽视是因为,对他来说,家庭也同样是一个问题。

赫利尔斯不太明白怎么妥善处理各个家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和日渐缺乏交流的哥哥妹妹交流,或者很多时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联系他们,他们却不是很在意,于是他也会想,会不会更多的是自己的问题,比如在哥哥和妹妹的眼中,他太过无趣。

格蕾丝说的没错,小时候的赫利尔斯确实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外形突出性格却不出彩,就像不冰不烫的温水,她从小就认识的赫利尔斯至少在这点上没有伪装。

“我那天晚宴戴的白玉头饰好看吗?”达芙妮突兀的问。

赫利尔斯愣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达芙妮的头饰。

“诺兰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艺者制作的,诺兰知道我对龙虾过敏,有一天他来学校接我,还很惊讶的发现怎么那么晚才知道我对龙虾过敏。”

看着赫利尔斯不说话,达芙妮说:“你是真心想杀死她吗?当得知你没有当场杀死她而是关起来后,我就知道,现任灵童命大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用中国人的流行语来说就是她的人生简直开挂了。”

“她是碎魂者。”

“而这只是其中的,甚至不是最重要的理由。”达芙妮看着他。“你应该在想,你要是杀了她,你们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这让你下不了决心,即使她是灵童,还杀了叔叔。”

赫利尔斯关掉录音笔,达芙妮看到了这个动作,“你没办法骗自己。”

“把你想的告诉爸爸,也许他会真的发现这个父亲做得不好,但我不保证他会有什么改变。”

赫利尔斯想结束今天的谈话,他拿出手机递给达芙妮,“打电话给诺兰,叫他回来看你。”赫利尔斯想了想又说:“你曾经希望他不是你的亲人吧?而幸亏有这一点,你还没有把事情做绝,能被原谅。”

“喂,哥哥。”达芙妮用上极少使用的称谓,“那关于你的,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还是会去找李山泽,这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类似于色诱的方法?”

赫利尔斯想用什么话简单的说明,坦白这不是一个手段,他看过不少有道理的句子也从别人那儿听过一些话,这时候却想不出来,他不想解释已经发生的事了,说:“还没有结束,我还会去找她,也许见到她才能确定心中所想,等我回来会告诉你。”

“那就等你回来。”

斯尼德科尔庄园地下的庞大世界恢复运行,每一层添了新的看守。黄泉层里原来的囚犯水妖米哈伊尔·莫里森被巴托利家族救走,莫里森家十几年前换了家长,也许会把家族的隐世传统改一改。

熊妖死在了密集的枪口下,其余的被抓回来换了牢房。这一层九个房间,只剩一个房间有住户。

赫利尔斯叩门,男孩从里面把铁门打开。男孩从来都可以自由出入,但他很少离开这个房间,甚至是外面异动的时候,他也只是尽着本分安静旁观。确实是被抓到此地而非自荐或者邀请来的,经历人世间的战乱之后安心留在了斯尼德克尔家,内心风暴在一百多年前就平定了。

公西秀化成人形比赫利尔斯矮很多,面容从十五岁变成了十岁,他穿着青色长袍,眉目隐约能融水化开,如果墙上挂有一幅画,有着明显的留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从画上走下来的。

化成人形就方便了很多,腾出了不少的空间。

赫利尔斯坐在石椅上,右手食指指腹朝下转动杯子。“能在她身上看出什么吗?”

公西秀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她的灵魂不完整,想看出就很难。和玛丽一样,玛丽小时候因为枪击差点死掉,救回来后灵魂有问题,我看不出玛丽的命运,当然,巴托利家施加给玛丽记忆上的术法也因这个而差强人意。”

赫利尔斯并不想在话题里加上他妈妈的事,他问:“如果不说李山泽的命运呢?只是,单纯的说一下这个人,就像人们讨论谁时,会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公西秀有点诧异,看着赫利尔斯,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小”问题,可公西秀在见到李山泽之后,也确实思考过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他说:“被关起来后,不害怕不惊慌,好奇的到处看看,仿佛在展馆游走,当亲眼看到那个四岁就被发现的灵童时,我想,如果前提是你不知道她是灵童,凭平时的接触会觉得......”

“会觉得她很普通。我第一次看见李山泽的时候,她有些疲惫,年轻人不顾身体熬夜造成的疲惫,接触久了,也是像她所形容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环境下长大的普通的中国女孩,每个经历有细节,也普通,可是当她受伤时面无惊慌临危不乱,才是没有编造的经历带来的效果。”

“是的,我问她手上的伤势,她说断了两根手指啊,这对她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除了这些呢?”

“不是那种传统观念里的......说正人君子有点过,他们大多正义正直,不玩伎俩言出必行。”

听此赫利尔斯低头自嘲的笑笑,他接近李山泽不也用了一种可耻的方式吗?

“林虞近那边,留下一个无头尸体,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能是林虞近的默许,之前他太想过隐居般的日子,闲久了,有时间思考太多的事。”公西秀想起和林虞近最后的见面,那个年轻人准备搬去斯特拉福德,他提到了一首词,词中有:“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预期是平淡而美好的,但哪怕想半隐退他们的世界,也是件很难的事。

公西秀说:“也有可能是李山泽的诡计,或者两者都有,不然她怎么可能打败你的武学老师。”公西秀偏头看了一眼墙上通向隔壁房间的窗户,慢慢说:“总是有人,在追求正义的路上,慢慢丢失了正义,有句话叫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还有一句——”

“其实是胜利的一方变成了正义。”

“是的,赫利尔斯少爷,”公西秀说:“我为家族服务多年,站在你们的立场。看不见某人的未来并不是说就没法再探究,因为可以从身边的人事推测,我从别人身上可以看到,”公西秀看着赫利尔斯,孩童眼睛里劝告的意味深重,“她虽然活不了太久,但是至少最近会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