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盖特,晴。
稍微能带来温暖的阳光照在那场大雪之后还没有完全融化的残雪上,化雪正是冷的时候。
汤姆穿着大红色的牛角扣大衣,戴着一顶焦糖色的毛线帽,额前露出来了金色还夹着一点黑色的头发。他一手拎着塑料纸袋,里面是姐姐嘱咐他买的芒果夹心面包,另一只手牵着弗吉尼亚,妹妹围着一条大红色围巾,牵着狗链。男孩伸手印证指纹,花园大门打开,他总是习惯的关一下门,虽然门会自动关上。
兄妹俩走到大厅,圣诞树摆在客厅里,KK趴在一只立柜的顶端舔爪子。
辛巴在门口的地毯上擦脚丫,弗吉尼亚解开拴着辛巴的狗链,然后自己换鞋了走到圣诞树下向上伸手,但是她身高不够,哥哥踮起脚摘下一只系在树梢的网袋,打开袋子拿出一颗球形巧克力递给妹妹,然后把袋子挂回去。
二楼走廊上,楚科奇扶着梯子,孟羲年正爬上梯子,准备在树顶绑星星。
“你们家的圣诞树向来这么大?”孟羲年说。
“今年是最大的。”楚科奇回答。
“这么大棵树怎么才能弄进房子?”孟羲年戳戳树枝,看是不是接起来的。
“萨蒂尔。”楚科奇说。
“超能力啊。”孟羲年羡慕。
“挂完就下来吧。”孟小芝端着盛有热茶和饼干的托盘走出餐厅。
“好嘞。”孟羲年高声回答。
汤姆到餐厅里给爸爸妈妈帮忙,把一批刚烤好的血蛋糕端到客厅。
萨蒂尔从三楼下来,此时沙伊达对二楼说叫南茜起床,萨蒂尔到门口敲门,说该起床了。
南茜正在房间里看MV,泰勒·斯威夫特的《SafeAndSound》,她最近想学着唱几首歌,这首好听而不难。
“Jtcloseyoureyes,
Thesunisgogdown,
You’llbealright,
Noonehurtyounow,
Clight,
YouI’llbesafeandsound.”
(只需闭上你的眼睛,太阳已经西沉,如今没有人能加害于你,当明日破晓,我们依然安然无恙。)
听到萨蒂尔叫她,南茜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出来,丝绸吊带睡衣外面裹着羊毛睡袍,她两手环抱靠在墙上看着孟羲年,男生绑好了星星转过头问楚科奇有没有绑正,然后看见了依旧漂亮的南茜。
这是他留在巴托利家过圣诞节的最重要的原因。
孟羲年看到吸血蝙蝠形象的南茜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孟羲年甚至从来都不说他的理想型女生“只要心灵美,善良宽容就好,长相不重要的”的废话。他一直在合适的夸赞中成长,孟羲年明白自己不符合眼光独特看上平凡女孩的人设,虽然大概知道等年龄合适了会被介绍一个其他羽人家族的女孩,但他还是想趁早在只为自己生活的时候随意所欲一下。
南茜觉得她和孟羲年没有然后了,她和那种白色翅膀的男孩差别太大,已经删掉了联系方式,可男孩还是在昨天大雪的上午出现。
羽人在花园门口打她的电话,她披着紫色睡袍穿着粉色棉拖鞋站在雪里,孟羲年穿着一件毛衣,靠在车门上,在大雪里冻得瑟瑟发抖,像一个胆怯又试图鼓起勇气的小孩,他说他晚上做了一个梦,南茜站在楼梯上对他微笑,然后立刻变脸叫他走,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孟羲年就纳闷啊,明明是你先对我笑的,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呢?醒来后他找了一辆车开到哈罗盖特,他说南茜拒绝的话他就走,不拒绝,他就进屋加一件衣服。
他说:“我喜欢你,你呢?”
“还好。”
“我在考虑我需要一个能陪我一些时间的人,我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我能活更长的时间,也有可能不久后就一不小心搞笑的死去。”
“如果是后者就太糟糕了,那我们要抓紧时间,反正我们还年轻,我十九岁,你......”孟羲年卡住了,他也不知道南茜多大年纪了。“年龄不是问题。”
“那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南茜笑笑。“如果我们早认识几年,我一定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百年庆典。”
“一百岁生日吗?”
“不,逝世一百周年,我过忌日。”
南茜带着孟羲年走进别墅,要男生自己倒热水喝,她走到二楼路易的房间,拿了一件棉袄出来。
孟羲年从梯子上爬下,楚科奇收好伸缩梯,提去楼下的仓库,孟羲年对南茜伸出手,有模有样的就像在正式舞会上牵着舞伴入场,南茜觉得很好玩,配合着把手搭上去,两人一起走下楼梯。
要是路易在楼下,估计就要抬头挺胸以司仪的姿态报名字了。
孟家有人认为加入皇世计划不意味着孟家成员有为任何相关事务献出生命的义务,有人说孟羲年有号令他们的权利,有人要为死在斯尼德科尔庄园的同胞报仇,有人说必定的对立无须急着开战,孟羲年的哥哥姐姐担心他,视频联系确认他无恙后放下心,哥哥们开始日常的花式夸孟羲年,他的姐姐依然希望他能快点回国,五弟倒是只觉得哥哥在外面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以后也要像哥哥那样。
孟羲年的妈妈反对孟羲年与吸血鬼女朋友的恋情,但想到那儿还有儿子的前女友,折中之后没有阻挠。虽然孟家站在保护李山泽的立场,也早看见这块金子身上的光,但不代表她就得喜欢李山泽这个命不长的姑娘。孟羲年的爸爸没有明确反对,似乎是觉得这和孟羲年上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大同小异,又或者,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其实对于老四,他管得不多,孟羲年就是那种看上去跳脱到让人觉得随时会做出意外举动,但实际上又意外靠谱的人。
身在英国的孟羲年现在还处在争论之外,有片刻安宁,巴托利家很开心他能来家里过圣诞节,伊凡甚至能把柯莱蒂前男友成为南茜现男友这件事当成缘分。
阿奎那第一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钢铁墙壁和医疗器械,他在萨蒂尔医院的地下加护病房。柯莱蒂趴在病房沙发上,右腿和右胳膊垂在沙发边,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鸡翅,她就以这种不舒服还有些难度的姿势睡着了。路易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拿出她嘴里的鸡翅,拿纸垫到下巴下,他担心会有口水流下来沾湿她枕着的《诗经》。阿奎那短暂的醒来了一次,意识又很快消失。
第二次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对面挂着一幅油画,阳光打在画前的地板上,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神游物外。
然后他听见柯莱蒂的声音:“哥啊,我早上给你推荐的歌你听了吗?”
路易的声音:“听了。”
“好听吧?我葬礼上就要拿这首歌做背景音乐。”
“那《AboutHer》怎么办?你那么多歌想拿去在葬礼上放。”
“嗯......葬礼那么久,肯定不能只放一首歌。”
“嗯,好,将军。”
柯莱蒂叹了一口气。
地板上放着坐垫,柯莱蒂和路易盘腿坐于坐垫,面对着中间的中国象棋棋盘,棋盘旁边放了一盒甜甜圈,盒子下压着阿奎那画展海报的设计图纸。女生披着一张拼色披肩,披肩的一个角绣着她的名字缩写:C.H.B。
白色清浅的阳光笼罩俩人,似乎周身都温暖起来,阿奎那觉得有些惊讶,连神智都回来了,就像喝了大口的新鲜血液那样神清气爽。
柯莱蒂坐在阳光下居然有传说中岁月静好的感觉,以前看着柯莱蒂为什么只觉得她身边绕着一重一重的血色呢?明明也是看着她从一个白白的小团子长大的,好像全家只有阿奎那记住了她的可怕,甚至以为她都不能站在阳光下了。
“你不能横冲直撞不顾你其它棋子。”路易说,拿起一个淋着彩色巧克力的甜甜圈。
柯莱蒂拉了拉快滑下去的羊绒披肩,“我每次和楚科奇下棋都是这样的啊,大部分都是我赢。”
“和他下国际象棋试试,输得你怀疑人生。”路易说罢,咬了一口甜甜圈。
女生没有说话,她转过头来看着**,下一秒她乐呵呵的起身蹦到床沿,凑过去看阿奎那的脸,“醒啦。”
路易也起身,走到另一边,俯下身给了兄弟一个拥抱,“再不醒来我们都准备取消你的画展了,我去告诉大家。”
路易了走出去,柯莱蒂对阿奎那说:“我还以为世界上出现了植物吸血鬼这个新物种,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睡了多久?”
“果真一醒来就是这个问题,好吧,南茜赢了。”
“什么?”
“我和她打赌,猜你醒来会说什么,我赌你会说‘啊,我饿了’,南茜赌的是你会问你睡了多久。”
“嗯,”阿奎那好像还有困意,“那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一个星期,后天圣诞节。”
“哦。”
“哦什么哦,”柯莱蒂怒了,伸过去两只手揉阿奎那的脸:“一个星期啊,我都担心死了,对了,前几天我去附近那个空房子看了,没有空室精,我觉得它有可能出去和小朋友打雪仗了,我跟你说啊,那房子的会客厅里有好大一面镜子......”
“嗯,还可以对着镜子练习舞蹈呢,”阿奎那应和着。
“不过我是赶时间去房子里看看的,以后有人住了。”
阿奎那忍不住问:“大家都还好吧。”
“还好,萨蒂尔和孟小芝带着弗吉尼亚汤姆回来了,孟羲年在我们家过圣诞节。”柯莱蒂顿了顿,“但卡莉不会,她不在。”
“她不在了?”阿奎那看着柯莱蒂。那个中国女孩,还是毒发变成吸血鬼了吗?百里家的人变成吸血鬼会被杀吧,但也许百里家没那么苛刻了?时代在变,思想观念也得进步宽容一点啊,又或者因为是备受宠爱的百里康屹,所以情况会不同。
“对,”柯莱蒂看了一眼窗外,缓缓说:“她不在了,她......”柯莱蒂转回头来,“回家了。”
阿奎那承认自己对汉语含蓄说法太敏感。
“哈哈。”柯莱蒂为自己的小恶作剧得意,但接着又没了笑容。“她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一趟差点死了,感叹生命美好什么的,一回去就答应她男朋友的求婚了。”
“为什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不太赞同?”阿奎那作为一个法国人,“俩”这个字的发音和运用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倒不是,我在想我师弟今年才十七岁,”柯莱蒂两手交叉捂住心口,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一副到位的痛心疾首的表情。“十七岁就把未来老婆给定了,真是不得了不得了要上天了啊。”但接下来她就笑起来,毕竟觉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