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温婉:“难不成谢夫人也同那些俗人一样,对我的是男是女这般好奇?”
他虽生得男儿身,可看这身锦绣华衣,玉带步摇的装扮,怕是更有颗女儿心。
不过这些不是姜宁真正在意的,她看着他笑道:“我本就是世俗之人,自然不能免俗,只不过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要不为非作歹,伤天害理,你想做什么人便做什么人。”
这话不就是说他为非作歹、伤天害理吗?
“谢夫人倒看得通透。”
她即刻接上话:“我只不过比寻常女子多些见闻而已,听说古有鲛人,面若仙姬,歌若仙乐,鲛人本无性别,待遇上自己喜欢的男子时,便能化作女子,反之,便要化作男子,想必丞相便是这样的人吧!”
这世间人人都将他当做怪物,可从姜宁嘴里说出来,却成了最美妙的传说。
他心间升起一股暖意,却不是因为方才服下药的缘故。
他靠近姜宁,扶着她单薄的肩膀问道:“你说这话,可是真的,难道我真的是鲛人?”
姜宁有些想笑,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自大还是无知,传说不过是传说罢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鲛人?
可他的眼神那般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丝乞怜,甚至眼角沁了泪水。似乎这么多年,他终于为自己的身份找到了一个归宿。
姜宁偏偏不让他好过:“听说鲛人心善,便是见打渔的穷姑娘受苦,也不免伤心落泪,将泪珠化为鲛珠,好保穷苦姑娘一时饿不死,可瑔丞相铁石心肠,眼中并无他人生死,想来是我会错意了!”
他生在夏历最负盛名的世家,他的父亲曾是夏历辅佐先皇的第一谋士,母亲是夏历的云阳郡主,他本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奈何上天总是见不得人间太过圆满。
他生下来那一日,父亲只看了他一眼,便被吓得晕死过去。
父亲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对着祖宗家祠磕头谢罪,言自己罪孽深重,才生下这妖物。
第二件事,便是拔剑要斩杀襁褓之中的他,若不是母亲拼死护住,他怕是连这世上的太阳还未见过,便要死在出生那一夜。
如今想来,说不定当日被父亲所杀,与他而言也是一种幸运。他失望地松开压在姜宁肩上的手,呆呆的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被风带起来的苔香,
“你这样出身平凡的姑娘,顶多不过是在宅院争斗之中受些苦难,你不会知道,有些人生下来便背了罪孽,由不得自己选择善恶。”
他出生那一夜,为了防止瑔家生出这样的孩子走漏了风声,云阳郡主下令,从接生的婆子到她身侧伺候的丫鬟嬷嬷,一个不留活口。
随着他一声啼哭落地,十多条人命便从这人世间消失了!
自他懂事以来,母亲便郁郁寡欢,从不曾对他笑过,父亲更是从未看过他一眼,他在人前只说,他是一门落寞亲戚家送来的孩子,交由他来养大,自此,他生身的父亲瑔铮便成了养父。
而自己则成了无名无姓,不知根源的野孩子。
从前他以为母亲本就不爱笑,而父亲生性冷漠,他们这般权衡,也不过是想要他在波诡云谲的南都活下来,免得这样世家大族的嫡子遭人暗杀。
可随着后来弟弟瑔逍萧的出生他才知道,母亲笑起来可以那样好看,原来父亲也会亲手给孩子做红缨枪,教弟弟读书识字、带他骑马打猎。
等妹妹瑔逍尘出生,这个家似乎真正圆满了,便是母亲,也三五个月才来看他一回,余下的时间,便是将他交给一瞎了眼的奶母来带。
妹妹生得貌美乖巧,极得家人宠爱,从出生到长大,她的双脚就没沾过地,要么是被父亲抱在手上,要么被祖父捧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