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望向另一边兀自吹箫的步涯抱怨道:“你可知道,我得时时刻刻盯着这小子和萧将军,三娘竟然威胁我,如果客栈里出了人命,就不给我通行证了。你说,这关我何事?这八竿子也打不着我啊,可是我却累了一下午。还好,萧将军觉得饿了,就走了。”
我手托腮,享受着那行云流水的箫声,随意地支吾了一声:“那明日萧将军如果再来,还是得麻烦你了。”
话音一落,步涯放下玉箫,微笑地朝着沈溪点了点头:“劳累了。”
这看似美好的一幕,却变成了阴谋落在了漠泽的眼里。我只看到漠泽的眼眸中升起了一片朦胧,看不透,似乎他离我那么远,可是明明就是这样近。
接下来的两天,萧将军似乎忘记了步涯这个人,未再来过,却在第三天,他行军出发的那一天,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步涯。秋风送爽,白云与彩霞缠绵着,犹如水与火的漩涡。步涯迎风而立,一身玄衣被吹地鼓起,青丝飘扬,我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那张像极了哥哥的侧脸。
我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也无法有什么推测,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未变过,片刻之后,信被烧成虚无,他偏头看着我笑地那般温和:“你好奇写了什么是吗?”
心事被说中,我感觉面色一烫,但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怎会轻易让步呢?“没有啊。”
他一脸不信地笑了笑:“那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我被噎了半晌,最后喃喃道:“我以为你不识字。”
步涯:
萧将军走了,我自然要遵守诺言多去陪陪萧夫人,只是没想到萧夫人如此害怕寂寞,萧将军还未走远,环儿就找上了我。
城墙之上,萧夫人一身宽大的红色衣袍,裙子和袖子都被风吹地鼓鼓的,及膝的墨发凌乱地飞舞在空中,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渐行渐远的军队,而萧将军的背影,早已湮没在尘土里。
半晌,又似乎过了许久,久到春枝开芽,夏日炎炎,秋季落叶,冬雪纷飞,萧夫人终于意识到我来了。
她抿嘴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为何,那么多年了,一见你却感觉颇为亲切。”
我不置可否。
不知何时,她的手里又多了一壶酒,我怀疑,她每次穿着如此宽大的衣衫都是为了藏酒。她小饮了片刻,城墙之上,守卫都已离开。他们似乎都形成了习惯,将这庭燎最高的空旷独留给萧夫人,只是如今,多了一个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身染尽尘世的红衣,一悲一喜一抖袖,一颦一笑一回眸。她真的好美,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只是我读不懂她眼里的忧伤,以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决然。
那天,我充当了一下午的空气,除了一开始萧夫人与我说过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第二句。她独自饮酒,独自唱戏,直到她累了,她醉了,然后环儿带着她离开回了萧府,而我也走回了客栈。
我想,萧夫人觉着我亲切肯定是因为觉得我还小,理不清那复杂的情丝绕,也看不明白尘世之间的无奈与妥协。她只是要这么一个人,陪着她,她孤单寂寞了三十余年,我想除了漠泽无意闯入她的生活唤了她一声姐姐以外,就只有萧将军了。
她演绎了无数个故事的人生,独独演不好自己。
回到客栈,漠泽神色匆忙地拉着我来到了院子里,见四下无人,轻声问我:“阿念今次和你说了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没怎么见到过他如此焦急的模样,想来他应该还是很关心萧夫人的。
“没什么。你知我虽然话多,吃得也多,可是和萧夫人的话题,着实不多。而且……”
“而且什么?”
“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站了一下午,好累。”说完,我就坐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了石桌之上,一坐下来才觉得自己腰酸背疼。
漠泽听着我的话,愣了半晌,然后转身给我倒了一杯茶:“没什么也好。我并不希望你陷得太深。”
我喝了一口水不解:“太深?是什么意思?”
漠泽叹息一声:“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手太多,总是不太好。”
我不赞同因为我根本就没做什么:“我没有插手呀?”
漠泽摇头道:“知道地太多也不好。”
我眨了眨眼,半晌后反问:“不都是你让我知道的吗?”
漠泽被我一噎:“……那,那是因为我看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