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到底不如他敏捷。
那两个人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先不管这个小鬼。”
他们改变了方向朝阿通追去。
丑之助见状又跟跑在他们后面,朝他们的背影喊道:“打算逃走吗?”
“什么?”
其中一个人被激怒,停下了脚步。
“先不管这个小鬼。”
他的同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连头都没回,依旧赛跑般地朝着前面的奔牛一个劲儿地飞奔。
牛只顾横冲直撞地跑,没头苍蝇般完全偏离了来时的路线,绕着低低的山背——朝名为笠置街道的小路没头没脑地跑去。
“站住!”
“站住!”
他们对于追上牛颇有自信,只是事实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奔牛没用多久就一溜烟跑到了柳生庄附近——不,是比起柳生,更接近奈良的一个地方。
……
阿通紧闭着双眼,要不是牛背上有用于驮炭包和柴火的驮鞍,她早就被甩掉了。
“那是谁啊?”
“牛疯了吧?”
“帮帮她吧,怪可怜的。”
貌似这头牛跑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了,行人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到神志尚清醒的阿通耳里。
“哎呀——”
还有人大声尖叫着。可是人们这样的骚乱之声很快愈来愈小,最终消失。
四
已经靠近般若野了。
阿通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奔牛不知将会奔向何方。
到底怎么回事?
往来行人都扭着头,替阿通捏了一把汗,这时,前方的路口处有一个胸前挂着信匣的下人模样的人对着牛走来。
“危险!”
有人在旁提醒道,可是这个人依旧径直地迎着牛走过去。最后貌似像大家预想的那样,奔牛的脸鼻处和这个人强烈地冲撞在了一起。
“啊。他被牛顶了。”
“傻子!”
同情之余,看到的人都骂这个下人模样的人太傻。
可是,所谓他被牛角顶到了,只是那些路人的错觉。相反地,这个人的巴掌“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了牛的侧脸上。
看来这一巴掌打得非常重,牛那粗粗的前颈向侧旁一抬,转了差不多半圈。然后它不甘心地猛然正过角,又用有增无减的势头再次跑了出去。
不过这次只跑了不到十尺的距离,奔牛的四蹄竟戛然而止了。它喘着粗气,流着唾液,身体配合着喘息上下浮动,老实了下来。
“姑娘快下来吧!”
下人模样的人站在牛后面提醒阿通。
惊讶不已的行人向这边快步聚拢过来。原来是这个人的一只脚踩住了奔牛的缰绳,所见之人皆目瞪口呆。
……?
这是谁家的家仆?看起来既不像武家的仆役长,也不像商家的勤杂工。
周围人疑惑地望望这个人,再看看被他踩在脚下的缰绳,不由得咋舌道:“真是惊人的力气呀!”
阿通从牛背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向他低头致谢,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同时,围观的人群也让她有些畏缩,整个人久久无法静下心来。
“这么老实的牛,怎么会发狂呢?”
救下阿通的人牵着牛的缰绳,将牛拴到路旁的树上。拴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原来牛屁股上受伤了,挺严重的刀伤。……原来是这样。”
在他望着牛屁股小声自语似的念叨时,有一个武士将围观的人都赶走了,并朝他打招呼道:“呀,这不是经常伴在胤舜高僧左右的宝藏院的侍仆吗?”
这武士便是柳生城的木村助九郎,他好像是快速跑来的,说话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五
宝藏院的侍仆将挂在胸前的信匣取下。
“真是巧啊!”
他刚好是受院主的差遣,打算前去柳生那里送信的。他将信交给助九郎,希望他没什么不便的话,就在此拆阅。
“给我的吗?”
助九郎又确认了一下,打开了信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胤舜来的信,信上写着:
关于月之濑的武士一事,我昨天向你禀报过状况后,又再次仔细调查了一下,发现他们不是藤堂家的武士,应该只是一些越冬的流浪之徒而已。是拙僧前言有误了,请见谅。为了不给柳生家造成更大的麻烦,特此书信。
助九郎看后将信收入袖兜中。
“辛苦了。关于信上之事,据我们了解,的确是误传,请胤舜高僧不必挂怀。”
“让您在路旁阅信,真是失礼了,那我就此告辞了。”
侍仆刚要转身离开。
“啊。等等,等等。”
助九郎叫住了他,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宝藏院的侍仆的?”
“我是最近刚去的。”
“叫什么名字?”
“在下寅藏。”
“什么?”
助九郎盯着对方端详了一会儿——
“你不是将军家教师小野治郎右卫门先生的高徒滨田寅之助吗?”
“不是的。”
“我虽然是初次见你,可是城中和你微有照面的人都议论纷纷,什么胤舜高僧的侍仆是小野治郎右卫门的高徒滨田寅之助——真的很像,估计就是寅之助之类。”
“这个……”
“认错人了吗?”
“其实……”
滨田寅之助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有些心愿未了,才住进宝藏院做侍仆的,我愧对师傅,非常惭愧。……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窥探什么的意思。……只是平日里觉得有些疑惑!”
“相信您早就听说了,师傅小野治郎右卫门因为一些状况扔下练武场归隐山林了。这都是我一时鲁莽造成的,所以我也隐居于宝藏院,做些砍柴挑水的差事,修行自身——真是惭愧啊!”
“小野先生败给佐佐木小次郎了什么的,这是小次郎去丰前路上自我吹嘘的谈资,恨不得天下人都能晓得。那你是……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为师家雪耻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再找他。”
看起来羞愧难当的侍仆滨田,说完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