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一个驱魔师想要增加力量,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吃掉同类。”老头子凝望着七步之外的冢狐,“所以你瞒着我回到了北方的小镇,杀掉了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驱魔师。”
“那又怎样?就像狮子总要寻找羊群的踪迹,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况且那些人还无条件地相信我,哪里去找这么充沛的资源?”冢狐仍端坐在马车上,他优雅地拿起了一枝放在车里的白芍,轻轻地撕下了一片又一片花瓣。花瓣随风而落,飘飘扬扬地洒在战场上,转眼便被碾成寸寸香泥。
“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他看也不看老头子,怜惜地望着飘零的落花,无可挑剔的侧脸上,**漾着悲春伤秋的诗意。
“哪一点?”老头子抬起眼帘,目光犀利如鹰隼。
“我不会告诉你。人之一生,总得有些牵挂的人,有刻骨铭心的遗憾,或者永远不可能得知的秘密,才会活得有趣些。如果你得到所有,知晓一切,岂不是太过寂寞?”冢狐拈起光秃秃的花枝,吃吃地笑。
“说得也是。”老头子歪着头回答,似乎在认真地思考他的话。
冢狐不言也不语,轻轻地将花枝抛出车外。几乎在花枝落地的同时,一个手持双刀的红影骤然窜出,利刃欺霜赛雪,直刺向老头子修长的脖颈。
但老头子稳稳地坐在马上,动也没动。刹那间一杆长枪从他耳后斜斜刺出,“当”地一声,隔住了双刀。
乾达婆单脚立在马鞍上,横举长枪,毫无偏差地替老头子挡下了杀招。红菱飞身向后一跃,双足点地,又一刀迎面劈来。
长枪舞得滴水不漏,再次挡住了她的攻击。两人很快又缠斗成一团,红衣黑影,在陡峭的峭壁边上下翻飞,分外好看。
“看起来一时分不出胜负呢!”冢狐姿态曼妙地走下马车,衣袖迎风招展,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便在他翻飞的袖影中出现。
“吃我一棒!”男人身穿灰色布衣,手持一根足有坛口粗的狼牙棒,挟着罡风向老头子砸去。
老头子抄起长刀,翻身下马。骏马被大汉一棒砸得脑浆迸裂,连声都没吭,就一头栽倒在地。
“青燕。”老头子轻轻唤了一声,晴空之下灰衣仆妇骤然现身,与她毫不起眼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是她灵敏的好身手。
顷刻间高崖上到处都是中年仆妇的身影,她不断地围着大汉转圈,眨眼间就将他包围了。
大汉挥舞着狼牙棒,一边防守,一边寻找着攻击的机会。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连半点机会都找不到,女人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残影,哪个又是真身。
“全部都是真的!”冢狐在他身后高声提点。
大汉显然战斗经验不足,反而更加惊惶。位于他左边的女人抄起短刀,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拿出了长剑,十几个女人的兵刃各不相同,但它们却在同一时间招呼向他。
他将狼牙棒抡成一个杀气凛冽的圆,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瞬间已经交手了十几招。
但终有一招算漏了,一根尖利的峨眉刺,趁隙刺在了他的左腿上。大汉拔掉利刺,还欲再战,冢狐却轻描淡写地一挥手,让他和与乾达婆缠斗的红菱全部消失了。
老头子也毫不恋战,一扬手,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也在一瞬间泯灭了影踪。山风猎猎的断崖上,只余他跟冢狐对峙的身影。
“你的力量变弱了呢。”老头子睥睨着冢狐,伸出右手,“把欠我的东西给我。”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欠你什么?”冢狐嘲讽地笑。
“返魂香!百年前你说过在我杀了琉璃之后,就会用返魂香让她复活,但你却食言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些潜藏于心底的恨,像是野草般在六月的热风中疯长。
“等你真正取得这场胜利的时候吧。”冢狐望着脚下厮杀的千军万马,薄唇含笑,“看,百色已经放完火了,安禄山的军队轻易就可取胜。”
果然,他话音刚落,滚滚浓烟就冲上天际。叛军在狭道中堆积了几十辆装满柴草的车,百色正挥舞着火把在草车间跳来跳去。
他像火的精灵,跳到哪里,就把烈焰带到哪里。
“混蛋!”老头子抄起地上的长剑,奋力掷向百色的后心。这个小妖精发出声惨呼,在浓烟中消失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冢狐战斗时心不在焉,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就没想全力对付自己,只想尽快夺取潼关。
“你为什么要帮助安禄山军?我记得你是没有任何立场的。”老头子伸手朝战场中一指,十几个灰衣女人同时出现,刹那间就杀掉了几十名叛军。
“我的立场,只有自己。”冢狐毫不介意,狐狸眼里满含微笑,“这天下太平得太久了,而每逢太平盛世,魔物就少,驱魔师更是屈指可数。我总要为自己弄点食物,增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