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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2 / 2)

树影婆娑,矮墙上一个黑影突乎而过。它快得像一个短暂的叹息,又像是潜藏在午夜深处的梦魇,一闪即逝。

他们的计策很简单,既然自己无法引出躲在暗处的恶鬼,不如干脆跟踪别的驱魔师。此时天气越来越热,木棉花开,像是在碧叶间洒落点点血色。

这天暴雨如倾,夏季特有的雷雨,转眼间便颠覆了天地。申时刚过,天色就浓黑如泼墨。一顶描金绘彩的小轿,抬出了一个小小独院的院门。

轿子里坐着的是个名唤秋奴的女人,曾是洛阳城里有名的红牌,但她现在已经远离烟花之地,专门做起了贩卖女童的生意。

很多人家的孩子被盗,都知道是秋奴的手下干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加之官府包庇,也只能任这歹毒的女人逍遥法外。

但三天前,一个被偷走孩子的妇人卖掉了自己的家宅,聘请了驱魔师。她只有一个要求,要秋奴身体的一部分,当然,如果是头就更好了。

驱魔师的圈子不大,而且这城里什么人最遭嫉恨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老头子很快就得知了这桩生意,接买卖的是个刚出道的驱魔师,经验不多,但使些邪法教训一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这顶华丽乍眼的软轿刚刚抬出院门,一直等候在门口的老头子就跟了出去。他今日仍是一副少年公子打扮,手中持柄紫竹伞,油布伞面上有他亲手提的“斜风细雨不须归”几个墨字,更添风流。

没人想到这文雅俊秀的男人是个绝妙的杀手,更没人想到,他追踪的猎物有多么可怕。

接受任务的驱魔师很快就出现了,那是个打扮成脚夫的汉子,他挑着两坛沉重的酒,身披蓑衣,从暗巷里斜斜穿出来。

抬轿的仆人十分紧张,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生怕颠簸了轿子里的人。当软轿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时,汉子出手了。

汉子紧跟着钻进小巷,一口气摔破了两个酒坛。酒坛在雨幕中发出两声闷响,但窜出的却并不是浓香的酒水,而是两个奇形怪状的矮人。

矮人们动作灵巧迅速,他们手里拿着短刀,眨眼间就割断了轿帘。抬轿的轿夫吓得惊叫一声,撒腿便跑。

秋奴也哀叫着从软轿中跌出来,这个昔日的花魁似乎由于生活安逸,而且无需以色侍人,胖的像个白嫩的圆球。

矮人们冲到这圆球身边,一左一右,刀光闪烁,就卸下了她两条胳膊。

刹那间窄巷里只有女人刺耳的哀嚎声,即便是滚滚闷雷,也无法淹没她凄厉悲怆的惨呼。

老头子持着伞站在对面的街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个动手的好日子,因为雨水会冲刷所有的痕迹,就连仵作都无从查起。

但是他等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却仍没等到汉子再次出现。

好的日子,看起来所有的猎人都喜欢呢。

他深吸了口气,从伞柄中拔出一把细剑,将伞抛到了积水里。伞上的墨迹在雨水中化开,像世上所有被雨打风吹去的风流。

血水混着雨水,从巷子里汩汩流出。流到排水沟里,流到墙根下,流到他的鹿皮短靴上。于是在这个白昼也如黑夜的日子,他看到了堪称惨烈的一幕。

狭窄的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四个轿夫,一个女人,无一幸免,都被人割破了咽喉。

更惨的则是一个脚夫打扮的汉子,他的右腿被利刃切断,脖子也歪歪地扭在一边。一个人影正趴在他的尸体上,啃咬着他的脖颈,畅快淋漓地吸允着鲜血。

闪电突如其来地割裂了天幕,将大地照得一片雪白,也照亮了泯灭天良的怪物。

那是个纤细漂亮的女孩,她梳着一根乌黑油亮的独辫,白皙的脸庞像是绽放的夜昙,道不尽的娇嫩美丽。

然而此时这朵花尽沾鲜血,在雨幕中狰狞地盛放着。

宛如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