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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攻击(1 / 2)

据记录说,伊豆守曾剖开这次出击战死的贼兵胃脏,确知城中粮食已无以为继。

又从当时俘虏的口中得知,枪炮虽多,但弹药缺乏,而且多已发霉,此外薪火不足,只得毁木墙取暖。因而一如主水的报告,杂兵士气日衰,战斗力已日降。

不过,城兵大多已决心殉教,所以尽管穷困疲惫,仍毫无开城投降之意。但不交一战,仅坐待敌军全部饿死,实与幕府大名的威信有关。布阵三个月后,现在正是率先攻城为战死的板仓重昌雪耻的好时机。

伊豆守及大名均做如是想。再加上军中将士为竞争心所驱,士气旺盛无比,大家都引颈期待总攻击日的来临。

二月二十四日晚,忠利开完军事会议回营,正告等待的重臣部将说:“决定二十六日总攻击。”

接着便召开藩军事会议,细川军在原城正门布阵,是幕军的主力。慎重地一再会商,到深夜才各自回营。

这次军事会议,武藏也列席,居于末座,但未发一言。武藏的任务是做忠利的精神支柱,提高全军士气,并教以作为一个武人应有的心态,作战军略非他所知。

部将们站起时,忠利拦着武藏道:“武藏,稍等一下。”

接着回头喊道:“求马助!”

“是,来了。”求马助从另一房间出来,跪伏在君侯前面。“有何吩咐?”

武藏瞪目惊视,求马助会在本营,着实意外。

忠利微笑说:“武藏,本来打算,战争结束后再提拔求马助的,但突然想从今天就起用他为侍童。”

武藏也高兴地笑道:“哦,这,这……武藏谢了。”

被提拔为侍童,随侍君侯左右,是极大的荣誉。武藏觉得君侯这样器重求马助,非常高兴,再体察到君侯的温情,胸中不禁激动起来。武藏知道,君侯是怕求马助为求初上沙场立功,盲目冲入危险中,才把求马助提升为侍童,安置身边。

“求马助,大人厚爱,应终生铭记哦!”武藏对求马助说。

“是。”求马助乖巧回答。但他的内心却有点焦虑不安,被提升为侍童,可能就无法杀入敌阵了。要是如此,自己为何要参战?

“报告!”求马助两手伏地,仰视忠利。

“求马助,什么事?”

“会战开始时,我也想前去杀敌。”

“嗯,做侍童,在我身边,也确须这种志气。”

忠利含混回答,望着武藏。

武藏立刻接着说:“求马助!侍童的任务非常重要,万一混战,敌人逼近主公侧近,保护主公,倾力作战,就是侍童的任务,可不能粗心大意哪!”

“师傅,所谓敌人接近主公侧近,是多远?”求马助热切地问。

“这因时、因地、因情况而不同。虽然距离很近,但追逐逃逸的敌人,也不能离主公左右。”

“这是限于敌人朝主公攻来的时候吧?若这次攻城战,是指敌人逼近一千二百尺吧?”

“嗯。”

“六百尺呢?”

“嗯,三百尺也可以。”

忠利微笑着听着。

“师傅,那么,敌人的数目呢?”

“不依人数多寡,要看气势而定。”

“那么,即使只有一人,若认为是强敌,也可以杀去啰。”

“嗯,是啊。”

“我懂了。”求马助眼睛发亮,点头。

武藏与忠利相视而笑。

“好,你走吧。”

忠利让求马助退下后,说:“武藏,今天与伊豆守殿下独处,谈到了由利。殿下说,是你让她平安离开岛原的。”

“惶恐之至!”武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我领地内过活,确也不妨。伊豆守已谅解了。”

“惶恐之至。”

忠利也不多说,随即转换话题,凝视武藏。

“武藏,攻城之日,你将如何?”

武藏以磐石之重即席回答:“我不随军而去,就留在营里,等您回来。率一藩士卒,进行会战,非我所长……”

“这样也好。”忠利凝目以视。

屋外,黄昏时开始下的雨淅沥淅沥轻击着地面。

二月二十五日,雨仍然下个不停,似乎没有放晴的意思,明天的总攻击是否能顺利进行,实在可疑,但诸军的士气却逐渐高扬。尤其黑田、锅岛、细川等派出大军的邻近各藩,很快都呈现出争夺功名的猛烈气势。

锅岛与黑田对细川军受命攻打正门,又最接近城池,深表不满,有意抢先攻击。

“不能大意,黑田与锅岛若有抢先之势,我们也不能落后,要抢先进攻。”

血气方刚的细川将士都涌起争胜之念,忠利却宣称:“除非上面的命令,凡抢先争功者,不计功。”

前次攻城失败,就是由于攻者缺乏统制,互争功名,所以伊豆守对这次总攻击严禁抢先立功。

这天,武藏一大早就到长冈佐渡、寄之父子的军营。著名的大将泽村大学也在座。泽村大学已七十八岁,是受命守护世子光尚的沙场老将,而其气魄绝不下于年轻力壮的人。

寄之是佐渡养子,其实是忠利幼弟,二十一岁的年轻将领。

席上谈到黑田与锅岛互抢头阵。

“父亲,不能眼看对方抢先啊,不如由我方……”年轻气盛的寄之说。

大学回道:“不错,只要战机成熟,无论何时进攻都是对的。这就是说即使抢先,也没错。”

佐渡沉稳地征询武藏的意见。

“我认为抢先不能不谨慎,黑田或锅岛若抢先攻进,我们可在间不容隙间接着攻进去。不过,这已不是抢先。”

武藏静静回答,大学耸耸肩,说:“武藏,这岂非被夺了头阵?”

武藏摇首。

“不,细川军得最近本丸的地利,稍微落后实不必介意。而且,全军上下士气比他藩高得多,因为将士们每人都很清楚细川藩的立场比黑田、锅岛重大。总之,各位身负指挥之责,要有自信,澄心静虑,以掌握时机。就兵法而言,这大概就是所谓后者为先!”

“嗯,说得好。”大学首先点头。

“黑田、锅岛的抢先,不足为惧……对吗?”

寄之也现出领悟的微笑。

武藏露出会心的微笑,又说:“殿下(指忠利)早有此一信念,已稳操胜算了。”

佐渡另当别论,泽村大学、寄之及其他诸将都不很了解忠利要武藏来的目的。有人认为武藏是以参与作战作业的军师身份前来的;有人推测是要武藏在战场上发挥他的二刀流,以求以一当千之功。

到现在,大学和寄之才豁然了悟请武藏来的意图,而且对武藏这个人也重新加以估价。席上,寄之突然问道:“武藏,选择旗杆应如何一试?”

“我来试试看!”武藏回答,并把一百多根竹竿聚在一起,握着每根的底部,只一挥,大多折为两半,只有一根没断。武藏指着这根说:“殿下,这根不会断。即使在战场逆风奔驰,大概也禁得住。”

众人为武藏的大力,吓得瞪大了眼睛。

一般藩士,由于主水的反宣传,起初多对武藏不怀好感,但自尾藤金右卫门领先大事赞扬武藏的为人与兵法之后,对武藏的评价已逐渐改观了。

可是,对忠利邀请武藏的目的,大多数人直到最后都无法理解。后来,武藏出仕细川家后,一个歪鼻子的藩士仍讥讽地问道:“武藏先生,听说你也到岛原参战,却没听说你立过一件功劳,理由何在?”

武藏泰然自若地大笑回道:“当时,在下不是细川的家臣,也不是小笠原的家臣。非家臣的人到战场上立下最大的功劳,实有损这两家藩士的荣誉,在下只不过被殿下请去做喝茶聊天的对手。呜哇,哈,哈,哈……”

这天,武藏冒雨到小笠原营地晋见忠真侯。

“武藏,明天就是攻城的日子了,若有明教,不妨一一说来。”

忠真当着伊织等重臣之前征询武藏的意见。

“这次战斗,贵藩离城郭最远,自不会争头阵。但任务也极沉重,依我看,预防桶水外泄,还是很重要的。”武藏坦率回答。

伊豆守的战略是不让敌军逃走一兵一卒。如果敌人从城里逃出,必定选择非重要场所的地点。小笠原负责防守城之外廓。

武藏说完后望了伊织一眼,伊织深深颔首,莞尔一笑。

这天晚上,雨仍然不停,到总攻击的二十六日早上,似乎还不可能停歇,所以只好延到二十八日。

到二十七日,雨终于慢慢停了。

是日午后,伊豆守召集诸将至副司令户田氏铁的军营,举行最后的军事会议。忠利父子也参加了。武藏跟部将同在忠利的营房,却对长冈佐渡轻声说道:“请交代斥候注意城里,也注意锅岛军。”

“什么,注意锅岛军?”

“这样的好天气,锅岛可能等不及明天,那可危险。”

“不错,的确危险!”

佐渡立刻将此事交代斥候,并向全军颁布军令称:“总攻城日在明天,城兵可能随时出击。务须坚守阵地,随时备战。”

午后二时许,聚集户田氏铁营房的各将,于会议结束后,正接受浓茶招待,一名斥候慌慌张张奔入报告说:“锅岛军开始攻城了。”

伊豆守大吃一惊,亲自奔上瞭望楼观看,锅岛军果然喊声震天,爬过石墙,蜂拥进城,气势高昂。当然,这时锅岛胜茂也在座,他嘴中说:“呀,家人们竟然如此乱为!”

但脸上却未露丝毫困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