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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雪行篇(2)(1 / 2)

容言走近那巷子,在最里面的小房子前停下,那一人宽的门上挂着窄窄的,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牌子,上面写着贺记纸伞铺。

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那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容言轻轻敲了敲门,院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随即是哪孩子惊喜的声音,道:“门没关,进来吧。”

容言推开门走进去,发现这小院子虽然破旧,但是十分干净,可见这孩子平日里经常收拾。

走进去才发现,这院子虽然小,东西却着实不少,三四个四层药架堆在小道左手边,是一个不容易绊倒人又阳光充足的地方,头一右转,便看到不足十平米的院子,那孩子洗了手连忙在身上蹭了蹭,似乎要来接待客人。

一转头便是容言,对上容言那明晃晃又雪亮的眼睛,孩子不自觉愣了一下,眼睛里都是容言一身青衣的模样。

撑着他给她的那把油纸伞,语言难以描述的美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容言头上还带着那两个铃铛,或许是祭奠银月麟和那个已经不见了的表姐容珍。

那孩子一脸推销员的堆笑表情,殷勤的扯过一边的凳子,用抹布擦了擦,放到容言身后,请她坐下。

容言也不客气,低头看了眼凳子,便坐下来了。

“雪姬,怎么样,贺记纸伞很好用吧?”

容言微微点头,“嗯。”随即道:“小孩,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油纸伞,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容言一抬头,便瞧见那孩子站的笔直,七八岁的个头,比她坐着还高一点,她说完以后,那孩子脸色还沉了一沉,微微有些吓人。大概是小孩子的自尊心吧,容言不与他计较,道:“你那日比我晚下山一会,有没有看见一根磨断了的红绳?”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忽地抬头道:“雪姬,你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我先纠正你几点,一,我不是小孩子,还有,我有名字,我叫贺行之,第三,强调前两点。”

容言一愣,忽地噗呲一笑,只见贺行之的脸又黑了一分,容言轻轻掩面,心道:真不是她想笑,你能想着一个小孩子在你面前一本正经的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的画面么?尽管这孩子太过独立了些。

“好啊,贺行之,那,你有没有看见呢?”

容言几乎是一扫阴霾,丢失红绳的不快也被冲淡了几分,贺行之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去了一间屋子。

贺行之走了,容言才后知后觉,她进入这小院子,贺行之唤了她两次,唤的都是“雪姬”,那个公子为她取得名字,第一声比较轻,似乎带着试探的意味,她应了,第二声就大大方方的喊了,只不过她刚刚的重点在后面的话上,现在才想起来。

这孩子,在暗中打探她么?

知道她叫雪姬,这孩子还是下过功夫的,如若不然,知道她这个名字的大概都在三年前散了,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疯的疯。

真是……没有一个好下场。

没多久,贺行之便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手上是一个木盒,容言拿过,推开了上面的盒子,看到了里面完好无损的红绳。

容言微微一愣,看向贺行之,似乎是在问一个答案。

贺行之小大人似的说:“那日捡到这红绳,不知道是什么人遗落的,我这人惯爱收集别人不要的东西,看它断口还算新鲜,便拿回来补了一步,清洗干净,做过处理,跟新的一样,既然是雪姬的东西,那便拿回去吧。”

话落,贺行之眼中的平静起了一瞬间的波澜,有些贪婪又有些好奇,还隐隐透着一股期待,容言再看他,他却把这眼神收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似的,叫人以为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错觉。

容言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要给贺行之,贺行之却摆摆手,不接。

容言道:“这红绳修补的十分好,几乎看不出断口,崭新的像是刚刚做好似的,这样的工艺,我实在不能白拿。”

贺行之却道:“工艺值几个钱?若没有你这红绳,我上哪里修补去?雪姬还是拿回去罢,若实在过意不去,有需要可以来这里买点东西,如果可以,多来我这里走走,行之便满意了。”

容言脸上莫名一烧,她不习惯占别人便宜,尤其是小她一半的孩子,总觉得这孩子会吃亏,但贺行之的话又彻底堵死了她,这样的话可真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容言不禁又多看了一眼贺行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贺行之喊她雪姬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苦难使人成长,几乎爆发全部的潜力。

容言又看了看这院子,木屑,药架,笔墨,还有几个伞骨,以及这院子里最好的东西,颜料。

容言不是个多嘴的人,向贺行之告了辞便离开了,在她离开后,贺记纸伞铺又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后来几次,容言很巧合的碰到了贺行之,虽然只是打个照面便走,容言总感觉他的时间好像不够用,永远都不够用。

碰到贺行之的次数多了,容言也开始怀疑些什么,开始去贺记纸伞铺,每次去,贺行之好像都在忙,不是读书练字,便是做伞在上面画画,至于画的什么,完全看贺行之的灵感。

甚至于又一次,容言带着银雪霜出去,踏青的时候,正看见贺行之一人攀爬在陡峭的悬崖上,采摘着药草,背上还背着一个大

竹篓,看那竹篓,大概也是贺行之做的吧。

越看,越觉得贺行之这个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诗经楚辞之流,一篇读三遍便可以过目不忘,时隔一周再考察,记得也是分毫不错,至于做伞……贺行之卖给她的伞已经半年了,到现在颜料没有掉,图案没有晕,上面刷了桐油的纸硬是连个洞都没有,到现在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样的技术,比较那些卖的又贵又容易坏像个花瓶一样的纸伞,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慢工出细活,贺行之一把伞的工期要两个月,这样的伞,也是有半年前连蒙带骗的才卖给了容言一把。

这半年,贺行之又陆续做了三把,贺记纸伞铺也渐渐有了名气,很多达官显贵家的千金都来预定,而同时,贺行之还经常采药,炮制好了以后给药铺送过去,他采的药,很新鲜,药效很强,炮制的手法也很专业,几乎让药童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药童。

几次,药铺老板都向贺行之抛出橄榄枝,可贺行之就好像突然短路了一样,完全不明白。

待药铺老板第N次抛出橄榄枝失败以后,老板终于不强求了,贺行之这样的孩子,太优秀了,日后必然不会屈居一间小小的药铺,便对贺行之多加照顾。

至于贺行之的字,有自己的风,略微稚嫩,很难想想过几年贺行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容言的日子也是无聊,后来跟贺行之聊着,发现两人还挺有共同话题,加上自己无聊,看贺行之是个好苗子,自己也是有点基础,便没事来串门,还偶尔带上银雪霜。

让容言惊奇的发现,银雪霜好像格外喜欢贺行之,一见到贺行之连她都忘了,拉着贺行之陪她玩,第一次她有些尴尬,贺行之是个孩子,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陪银雪霜玩?

正当她沉着脸,考虑如何跟贺行之说,脑子里构思措辞的时候,贺行之突然跟她说,他很喜欢银雪霜,跟她一起玩不浪费时间。

于是,容言再一次词穷了。

贺行之很会照顾人,容言做过几年宫女,也不如贺行之细心,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十分有条理,又贺行之在身边的时候,她基本上都不用管银雪霜了。

这一年,过年了。

容言承了很多贺行之的情,过年时候带着礼物和银雪霜来走亲戚了。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走亲戚的人了。

虽然皇宫里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表姐夫,但是那个地方,她是不想回去了,只是例行让老管家送去一份新年礼物,大概,皇宫也不差她那寒酸的东西。

她也就不去给皇宫丢人了,每年这个时候,其他国家都会给北魏上供,现在大概在鎏金殿开宴席罢。

从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她就脱离了皇宫,还照顾着一个罪人,容珍用她和亲,和亲失败了,她也就没有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