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南齐国灭,北魏吞并南齐国土,大力安抚南齐国民,很快,南齐人很快便把北魏看成救命恩人,神仙一样的存在,积极融入北魏,到今年,已经更换了国号,天宁。
天宁如今倒是成了这大陆上,国土面积最大,幅员最辽阔,最鼎盛的国家,天下安宁变成了天宁元年第一位国君慕容长生的宗旨。
过年了,贺记纸伞铺一样的冷漠凄清又惆怅,也只有容言和银雪霜才会来这里。
贺行之一个人收拾着院子,安安静静的作画,直到容言来了,才停下手里的工作,热情的接过容言手中的东西,将她和银雪霜请进了门。
屋子里生了小火炉,容言取下身上披风,挂在架子上,坐在火炉边,贺行之泡了两杯清茶。
“行之,过年只有你一个人么?”
“是啊,他们都走光了,去找我那在东陵经商的表哥了。”
容言手一顿,贺行之言语间没有任何不耐,甚至没有半分的怨怼,让容言很是好奇。
只听贺行之接着道:“你觉得我健康么?”
容言点点头。
“我聪明么?”
容言无语片刻,接着点点头,背书基本十分钟一首诗,过目不忘,这还不叫聪明?
“我好看么?”
容言沉默片刻,仔细看了看贺行之的脸,这孩子大概是太过早熟,整个人很瘦,脸上少儿的天真烂漫早已不见,是一抹沉稳,如山一般,给人安全感,容貌如水一般,给人清灵俊逸之姿。
这样的贺行之,一点也不丑,很好看,还有特殊的气质,让他显得格外出类拔萃。
她想了想,点头。
贺行之自嘲的笑了笑,容言静默不语,似乎是等着贺行之的下文。
她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贺行之的家人会挨个抛弃他,宁愿远赴东陵,也不愿意留在这最繁华国度的京城。
贺行之好像没有说的打算,整个屋子里只有银雪霜玩闹的声音,颇为诡异。
在容言打算开口告辞的时候,贺行之像是脑门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开口道:“你知道么?几年前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
容言稳住了身体,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贺行之的口气好像是早上吃了个包子一样,十分平静,道:“那时候,天宁还不叫天宁,叫北魏,国家动乱,到处都在打仗,那时候的我,就是全家人的拖累,病重,脑子不清楚,好像银雪霜现在的模样一般,那时候,北魏城门封闭,他们逃不出去,就开始吃叶子,家里的米缸都空了,母亲红着一双眼睛,急的来回跺脚,还要凑钱给我买药。”
“也许是有自知之明吧,我傻傻的离开了家,七绕八绕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那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那是我一生中最惊艳的惊鸿一瞥。”
贺行之的语气透着几分向往,容言忍不住听下去,又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
“那时候我傻,我不喜欢看到她无助的样子,大概,那个人成了我的转折,后来城门开了,表哥来信了,我还在生病,母亲大概是觉得一家人过不下去了,带着一家人走了,剩下一个我,和我那因为参军双腿残疾的哥哥。”
“哥哥照顾我,没多久就旧伤复发死了,我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替我算了算命,叹息着说,‘吃过别人没有吃过的苦,理解过平民没有理解的生活,必定造就一场凤凰涅槃。’自那之后,我混沌了几年的脑子仿佛一夜之间清醒了,我开始学家里的传统手艺,外出采药,每日去最便宜的私塾旁听,每时每刻都在赶,终于,事情在一步步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贺行之道:“贺行之,行非常之路,做非常之事,这便是行之的意思。”
容言忍不住插嘴道:“行之,你有什么愿望么?”
这孩子这么努力,肯定有一个愿望,作为他的信仰,支持着他的前进。
贺行之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道:“当我扬名立万之时,我会带着最高的荣光,以虔诚的态度,回来找她,娶她为妻。”
贺行之说到这,眼眸突然爆发出火一样灼热的光芒,这光亮看的容言一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危险的感觉。
她感慨:“那那个人,一定很幸福吧。”
贺行之突然看着她道:“你觉得怎么样?”
“啊?”容言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道:“很好啊,被你放在心尖上,为之努力的人,她一定会很幸福。”
贺行之眼眸微黯:“是啊,我会尽全力,给她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要,雪姬,你呢,假如你是她,你会怎么想?”
容言有些反应不过来,遵循本心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为了我而努力,我一定非常感激他,至于会不会嫁,我想,看她有没有心上人吧,有时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贺行之道:“但愿吧。”
不知道为什么,容言莫名的感觉到了贺行之的落寞。
容言道:“行之,你会下围棋么?”
贺行之微微摇头:“不会。”
他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背书练字画画制伞采药,多余的时间实在是很难挤出来,围棋这种东西,没有高明的师父带着入门,很容易走歪路的。
容言沉默片刻,道:“你愿意学么?我可以教你,天宁半年后有一场比赛,对你很有帮助的。”
贺行之一向温和热情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果断拒绝。
容言探究的眼神下,贺行之道:“我可以学,能爬上巅峰也不止这一条路,谢谢你,雪姬,但是不用了。”
容言:“???”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贺行之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难道是嫌弃她下棋下的不好么?
不论如何,这都是别人的事情,她有点管的太宽了,既然贺行之不愿,她也不强求,贺行之这样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贺行之身上,看到了几分银月麟的影子。
同样的拼命,有自己的傲气,愿意为了前途而努力。
容言甩了甩脑袋,把这不靠谱的想法一巴掌拍出脑袋。
她怎么可以如此想?这也太侮辱贺行之了,同样,她又把银月麟当成什么了?
这件事,以后不能再提了。
容言站起来道:“行之,今日讨扰多时,我和雪霜先回去了,改日再叙。”
贺行之回了一个礼,道:“我送你。”
然后抢先拿下容言放在架子上的披风,踮起脚尖来给容言披上,送她出了贺记小院,容言走出很久,一回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