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宁愿她永远做那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月亮，他不必摘月，只要远远看着，偶尔有月光照落便可。
“我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他从地上站起，语气神情皆恢复如常，嗓音低沉，眼神难辨，宛如深不可见底的漩涡，只稍一眼，便会被在其中溺毙。
“睡吧，很晚了。”
他说完便准备转身走了，漆明月看不见，却“啪”的一声，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贴，一冷一热，凌御脚步一顿，没再挪动半分。
“那你把温许还我好不好？”
她嗓音清亮，却透着些许颤意，仿佛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只要从这条缝隙下去，就能轻易让她溃不成军。
“温许呢，温许为什么没出现过？”
“你那天把我拦在门外，究竟是为什么？”
她眼眶微红，眼神却十分清明，哪怕眼前是一片黑暗，仍是那副倔强又孤高的模样，只是现在又多了几分凄清。
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她却还是极力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示弱半分，仿佛身处悬崖之巅，一步之遥便会坠落，但仍抱有最后一点希望。
“他是不是……”
少女坐在床边，浑身冰冷，怎么也说不出最后几个字，他是不是已经……
凌御呼吸一滞，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心脏处传来，他下意识伸手把人搂在了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似乎这样就能把温度和力量传递过去。
怀里的人瘦削至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凌御觉得自己像抱住了一尊冰冷的雕塑，他心里涌上莫名的恐慌，只能收紧了抱着她的手。
窗外的雨更大了，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乌云遮挡住一切，凄厉，晦暗。
漆明月待在这副身体里，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悲伤和痛苦，仿佛翻滚的海浪瞬间淹没过头顶，窒息伴随着无助，一同朝她袭来。
同时，她也能感觉到凌御那搂得很紧的臂弯，他身上的酒味不难闻，但是却带着无法言喻的苦味。
这个梦清晰得过分，她无法再欺骗自己这只是普通的梦。
漆明月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一个梦有两个情景，所以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但是下一秒，梦境又变了。
“跟紧我。”
男声沙哑低沉，熟悉异常，是凌御，随即漆明月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住，温热而有力。
这次依旧是第一视角，因为她眼前的世界仍是黑暗的，耳边是淅沥的雨声，头顶的伞被打得滴滴答答的响，漆明月感觉到自己的裤脚湿了。
由于是当事人的角度，她看不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她能深刻感知到这具身体的绝望。
比起上次的悲伤，更为萧瑟。
身体的主导权不在于她，漆明月安静地跟着梦境走，感受着梦里的一切。
她弯下身子，伸出嫩白纤细的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寒意从脚蔓延而上。
她指尖触碰到了墓碑，一样的生硬，冰冷，她身子颤了一下，随即摸索着找到了刻字的地方，指尖沿着凹痕一点一点走过。
每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了心里，她眼角满是热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颤着手盖住了墓碑上刻字的地方。
刺骨的冷蔓延开来，铺开盖地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那些原本绕过她的风雨，仿佛全都奔涌而来，扼住了她的咽喉，看她窒息而亡。
而她的掌心下，赫然写着，温许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