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女子道:“我从来没离过我阿爹和阿娘身边,这才刚刚分别我就舍不得了。”
一人笑道:“先生也说了,最多去上两月,你以为是一辈子不回来了?倒是你第一次坐船,别是晕了船难受。我们几人中也就穆元娘与余绾坐过,我听说晕船可是恶心的头晕目眩,是不是这样?”
穆柔掀开纱幔,温婉笑道:“确实难受,不过我备下了止晕船的药丸,你们若是担心难受,待会儿让丫鬟来我房间取些过去。”
说话之人闻言,面上担心之色散去不少,道:“还是穆元娘想得周到。多谢你了。”
穆柔摇摇头笑着:“不过是因着五娘常常晕船,每每坐船我都会让丫鬟备好,不想这次五娘虽不在,药丸也还是排上用场。”
有人娇声道:“哎呀!还是五娘讨人喜欢,我们今日可都是沾了她的福气。说来,余绾家的大夫向知府大人献了管束天花病者的良计,等我们回去五娘的病也早早就好了,到时候不如我们一同去穆府看望五娘如何?”
几人纷纷附和,看向穆柔。
穆柔笑着点头,在宽袖下垂下的手,缓缓握紧,心里莫名紧张心虚了起来。
“多亏了余绾家的大夫……”
“……是啊,是啊……”
几人议论有一会儿后,开始起风了,大家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绾走在最后面,她将吹落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看着青空道:“这次可真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她与穆辞的姨娘连手将穆辞救出来的那日,穆辞便开始高热,第二日身上就起了透明的水痘。
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根本就说不出来。
穆辞昏睡的时候,嘴里一直在讲着胡话,说什么善善也没听得懂。
有几次是叫蒋姨娘,声音虚弱地呜咽着唤着“阿娘”。
有几次是叫殷罗,说自己难受,眼泪便落了下来。
有几次却是不停地挣扎,叫着什么“是你亲手杀死了我……”
后面喊着的人声,善善并没有听得清楚。
这高热烧了两日,始终不见退下。
来把脉的大夫也说了,高热退下了这人便有七层没事了,可退不下来,那可就难办。
直到两日后的深夜,穆辞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仿佛腻在水里挣扎着。
昏睡中,每个人影如同走马观花在她脑海闪现。
蒋姨娘抱着年幼的她,哄着她入睡,脸上神情温柔地不见丝毫冰冷。
转眼又是自己在襁褓中哭泣,一个满头大汗墨绿色眼眸的女子,虚弱地握着她的指尖,轻轻地笑着,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不及等穆辞反应过来,又是她一身红色嫁衣倒在叶无声怀里的场景,憎恶与埋怨充斥着她的内心,时间开始往后倒退,她与叶无声从相识到两相欢喜,最后走上绝路,一幕幕全都在她的脑海里回忆了起来。
久违撕裂的疼痛袭来。
明明没有恨和爱了,可还是在痛,像是在委屈。
穆辞在梦中紧紧抱紧自己。
可最后有人从背后把她给抱住了,清冽的味道,熟悉的温暖。
阿罗……
穆辞恍如隔世的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昏黄的烛光。
善善哑声趴在她的床头说:“小姐让我找来余家小姐,人我找来了,可你怎么醒得这样晚?”
穆辞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道:“不是醒来了吗。”
紧接着便是善善埋头闷声流泪。
穆辞醒来后,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精神,高热退下,只是身上的水痘还没有消下。
她要与余绾说的话,全看着善善转达。
而传话的内容则是告知余绾,此次爆发天花应该如何应急隔绝救治病者。
余绾本就是现世人,穆辞简要几句话便点拨了她。
只是她不明白穆辞为何是告诉她。
穆辞却道:“救命之恩,也是朋友不弃不背离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