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花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月余,今年也不知为何比往年要冷得早些,还正正十月初秋老虎的时候,却是阴雨绵绵,寒风不断。
穆辞身上的水痘已经彻底消了下去,只是整个人看着又清减了许多,之前的衣裳穿在身上空****的,一件斗篷又披在身上,显得她这个人有娇小了许多。
在蒋姨娘里的庄子上住着,穆辞发现里面有不少人都是蒋姨娘买了奴隶,而不是农户,人人见着穆辞都是恭敬有加,却又不会与她过多攀谈打听什么。
正是前两日穆辞十四岁生辰,庄子上的人还特意进山里打了野味给穆辞补身子,又煮了大锅长寿面叫庄子上的人一同吃。
也算是小小的热闹了那么一回。
而蒋姨娘的寿礼也是准时准点送到庄子上,是她亲手为穆辞做的一套新衣,还是一如既往的青色,连着鞋子也是早早就做好的。
外面绵绵细雨开始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又串成珠帘从屋檐处落下。
水汽越来越重,穆辞却觉得难得的舒适,她趴在窗户下的美人榻上,青丝披散着望着已经渐渐模糊的窗外。
善善才收了午食的残羹回来,见着穆辞在窗边吹风,便上前将窗户给关上,留了一道吹不着穆辞身上的窗户。
“这病才好,小姐怎么又开始胡闹起来了。这秋雨的寒风水汽最是难缠,小心又要喝几日的苦药了。”
穆辞一连喝了大半月的药,嘴里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是一阵发苦,她一手撑在美人榻上,稍稍坐起身子,眉心不经意一皱,她懒懒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病了几日,你就啰嗦了几日,便是你出去了,我也总能幻听,听到你与我唠叨。”
说着她又看向窗外,“下了那么久的雨,也不见婷,总想着出去走走也没机会。我要你给我带的蜜饯果子带了吗?”
善善将手里放着蜜饯果子的食盒给拿了出来,她打开蜜饯果子,里面的果肉颗颗带着白色的糖霜,果肉鲜亮剔透,看着就诱人可口。
只是蜜饯果子本就甜口的,可穆辞独独喜欢吃酸一些的,送来的好几次蜜饯果子都不对她的胃口。
善善愁人道:“这可是新作的,果子都采的是还没有熟透的。小姐尝尝可对了心意?”
穆辞拿着签子取了一块儿放在嘴里,酸味儿刺激着唾液,与糖霜的甜味儿交叠在一起,味道确实不错,可穆辞也只吃了一颗就放下,道:“不一样。”
和殷罗送来的蜜饯果子不一样。
说来他与殷罗已经分隔近两月了,他为盛京世家之首谢家的小侯爷,与漠北比试他自然首当其冲,可是那些将他视作眼中钉的人会不会故意为难他?
穆辞一时不禁开始发呆起来,神情乖乖地有几分呆滞。
善善看了看食盒里的蜜饯果子,挑挑眉想着,这那是蜜饯果子不好吃的问题,分明就是送的人不对。
她合上食盒,道:“小姐若真是觉得无趣,不如我给小姐寻两本话本来解解闷如何?”
她可是有见与她年纪相仿的家奴,又偷偷看话本的,到时候她去借上几本过来。
穆辞点点头,也算能打发些时间了。
余绾家中大夫因献了良计,控住了天花感染的人数,知府大人便将水上一条漕路交给了余家打理。
一时间,穆府与余府开始互相争夺起生意来了。
穆梁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极少留在府上。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姨娘的肚子终于看起来有几分显怀了,可一日三餐喝药,每每都要喝上两大碗。
吴妈妈见着风声,觉着不大对劲儿,就与高氏商量道:“这云姨娘见天的喝药,且不说这孩子日后出身怕是与五小姐一样拖着一身病。老奴是担心这孩子留不到出生之日,云清阁那边还用这事儿来诬陷太太你,得早做打算才好。”
高氏原不太在意,可听吴妈妈一说也不由谨慎了起来,她皱眉道:“想法子弄到云清阁那边喝药的药渣,找大夫看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还有五娘那里要打点送去的银子可不能断,都有送去?”
吴妈妈抬头,应声道:“都是大小姐那边在做,她是不会忘的。”
高氏放心下,心里却记挂着吴妈妈说的云姨娘的事,若孩子她自己保不住,还来反咬她一口。
面色不经开始发沉,她得要做决断。
此刻小佛堂内,蒋姨娘跪坐在佛龛前,神情冷漠地不知为何人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是替死去的人超度时才会念的。
喑哑低沉地声音在屋子里不断响起,屋子里并未点燃烛灯,天色渐渐昏暗。
许妈妈掀了帘子走了进去,点燃了三炷香。
片刻蒋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道:“茵于奴自养在我身边,第一次她生辰时,我不在。”
许妈妈在蒋姨娘身后跪坐道:“茵于奴知晓小姐的心意,你送去的衣裳,善善说,茵于奴很喜欢。”
蒋姨娘脸上难得多了一丝温度,她看着佛龛里的菩萨道:“不再也好,有一便有二,我终究是要习惯她日后不再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