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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的光被挡住了,却以另一种形式撒入心间(2 / 2)

许是二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又许是这雨夜惊雷太甚,这一夜穆白与黎槐皆是睡得不安稳。

梦魇来势汹汹,直将人往深渊里推。

穆白再一次梦见了十三年前,那一日亦是大雨磅礴,他在污秽与肮脏中抬头,第一次与“姐姐”相遇。

“你就是那位三皇子?”

小姑娘偏着头瞧了他半响,而后咧嘴一笑伸出手:“你跟我走!以后我罩着你!”

她精致得好似玉石雕琢而成,连发丝都泛着微微的光。

黄昏的光透过门扉渗进阴暗潮湿的废弃宫殿之中,却又被小小的身影挡住,只投下一片阴暗将穆白笼罩。

他的光好似是被挡住了,却又好似以另一种方式撒进心中,微弱地漾动着。

如若便这样被拯救,那该有多好?

可穆白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瞧见簇拥的宫人因为那一句“三皇子”慌乱到手足无措,瞧见那位虐杀他母亲、将他折磨至不生不死的仁德皇后正瞥视着他。

也瞧见……皇后宠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好,只要我的小阿桑高兴,怎样都好。”

那是仇敌的女儿。

于是撒入心中的那道光化为了丛生荆棘,一点点攀附着要将人吞噬殆尽。

【杀了她,杀了她,千刀万剐】

他是罪妇之子,是“早已死去”的三皇子,是被人囚禁了供以泄愤取乐的玩物。

没有人会拯救他,更何况是仇人的骨肉……

“轰隆!”

窗外雷蛇破开夜空,映得庭院亮如白昼。

穆白眉头紧锁,睡梦中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摸索着拽紧了黎槐的手,一点点收紧,像是害怕这等掌心中些微的温暖也转瞬逃离。

而黎槐则无意识回握,身体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似是安抚,于是少年紧锁的眉便渐渐展开得以安眠。

有人梦魇消散,有人仍陷深渊。

黎槐冷汗涟涟梦见了她重生后所见的第一眼:槐花、细雨还有那树下伫立的少年。

那天很冷,冷得渗骨。

她尚未从剥皮抽筋的前世中缓过神,抬首便一眼撞进了穆白矜贵昳丽的双眸里。

少年微蹙着眉冷着脸,十二分君主的威严:“立刻离去,朕可以网开一面,你……”

黎槐已经不记得前世她做了什么,但这一次,她松开了手上的匕首,然后走到穆白面前伸手抱紧了他。

一个吻强势而不容拒绝地落在了穆白唇上。

随着匕首落地被埋进落叶与残花里,冷面暴君生生止住了话语,连身体都一时间变得僵硬。

细雨夹着微风,吹来莹白的花瓣。

穆白听见寂然已久的心湖重起波澜,听见平淡心跳逐渐有如擂鼓,听见黎槐靠在他胸膛前说:“穆白,我同意你的交易……”

“我做你的替身白月光,你许我富贵荣华滔天权势。”

天地间很安静,只听得见细雨淋漓。

不知过去多久,黎槐等来一个极轻的回抱,像是拥着飘渺的梦,又像是捧着易碎的瓷。

小暴君面上冰霜尽散,仅留月光般遣倦的柔情。

“好。”

那声音带着微哑的尾音,羽毛般轻柔扫在人心尖上。

这是她与穆白交易的开始,却是这场梦境平静的尾声。

霎时狂风骤起,暴雨倾盆。

黎槐猛然回神之际,满院槐花飘零散尽,她已然站在偌大的祭台前。

身后是低声催促蛊惑的“父亲”:“槐儿,去吧。为父为你精心准备,只差这一步而已……”

那厉鬼般折磨她身心的声音忽然化作强劲推力,一把将黎槐推搡到祭台里。

“到这祭台上去,这都是为了你。”

黎槐一个踉跄,摔在血淋淋的祭台之上,粗粝的地面擦伤手肘,抬头便见寒光森然的各式刑具近在眼前。

惊雷炸响,雷光映照着漆黑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犹如锁定猎物的致命毒蛇。

她便被缠住了手脚,封住了口鼻,偏偏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浸了盐水的刀一点点逼近将她寸寸剥皮抽筋。

极致的痛苦,溃散的精神,隐约间模糊听见恶魔在喃喃细语——

“能成为她的祭品,也是你的福气。”

!!!

黎槐从睡梦中睁开了眼,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的四肢都有些木然,心跳急促呼吸紊乱。

是梦……?

缓了良久,黎槐方感觉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

是梦……

撑着额头坐起身来,黎槐往身旁看了看,空空如也,又撩开床幔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微明。

晨光透过窗棂撒入屋内,微微晃人眼。

恍若隔世。

黎槐心情有些恍惚,好似倾盆的暴雨终于停歇,雨霁天明,她站在微湿的林间抬头仰视。

林稍飞虹那样近,像是触手可及。

“嘶。”

撕裂般的疼痛猛然加剧,打断了一切。

黎槐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蹙眉缓上了好一会儿,方才有继续动作的力气。

唇色苍白,指尖轻颤。

一阵阵的疼痛像是在提醒她梦中的场景曾真实发生,警醒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现前世的悲惨结局,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