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在藏书阁里待了很久。藏书阁八面藏书,从底部一直垒砌到顶端。顶端高耸入云,被烟霭阻隔、环绕,仿佛没有边际。
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人把这里的书读完了,也只有一个人清楚地记得这里每一本书的编号、名字、内容。他的名字叫书香。
般若看完一本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眉心。
又是一无所获……
般若回头,发现太霄拿来的书还有满满一墙壁。这些都是有可能记载南陀伽耶事迹的古籍。但这种古籍可能翻完了整本,都看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这时候她便无比想念起书香来。
假若书香还在,她大可不必如此费尽思量,她就还有大把的时间做别的事情。也不至于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还什么都没看出来。
哎……
“什么时辰了?”般若叹息着问太霄,然而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抬头,才发现原本太霄坐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般若皱眉,挥手驱散了塔顶的迷雾,露出了如井口般的顶端。代表鬼蜮的月已经升起,硕大的圆月还跟她来时一样。然而代表人间的日则不断轮转。显示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多到数不清。
南陀伽耶在人间和天界之间,既不属于凡间,也不算作天界。更加不在地底。太阳东升西落,虽不如人间那么频繁,但也说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糟糕,她这么久没有出现,十夜会不会看不见她的努力,以为她已经放弃?
他会不会因此生自己的气?
般若心急如焚,慌忙跑出藏书阁,可下一刻,她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就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向着自己的后心而来。
般若侧身一躲,便见一根冰棱擦着自己的面颊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大理石桩上。入骨七分。
般若还来不及心有余悸,数枚冰柱又凭空而来,从天而降,她根本看不清来人,只知道闪躲。
一排排冰晶在夜空里随着她的身影钉在各处,每一根都想要置他于死地,惊恐骇人。
般若满头大汗。
“谁在那里?!”般若暴喝。
但,没有人回答。
她很想看清来人,但是她没有办法停下。
她只能快速移动身体,躲避着接踵而来的杀意。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到这样强劲的杀意。
不仅是几乎没有人想过要杀她,更因为她的力量如浩海,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极少。而今日,她明显感觉到了生死危机。于是只能拿出全力去应对。
“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般若疾言厉色,声如洪钟,在空旷无人的藏书广场上显得尤为硬朗。如九天下达的佛音,响彻云霄。
这些年,她恪守己身,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忍他三分再行回击的策略。倒是无往而不利,消解了绝大多数的恶意。
就连对长孙玉茗也是如此。
她也希望她消失,可是她知道,长孙玉茗的消失与否,与自己和十夜之间关系的缓和没有什么太大干系。长孙玉茗的攻击也只能是小儿科,如隔靴搔痒,无伤大雅。于是她可以忍受。
但今天,这样的杀意却是让她忍无可忍了。
滔天的力量向着冰棱飞来的地方击去。可对方非但没有胆怯、没有后退,反倒选择增加力量,跟般若硬拼。
硬拼的结果谁也没有讨到好处。般若胸口猛然一钝,疼痛比这些年所有加起来的总和还要让她难受。
虽然她很痛,但她知道,对方也一定比她更痛。
他们两败俱伤,谁都没有伤得比对方轻。
周遭也同样难逃一劫,就连书香建立的、在鬼蜮西北角那矗立了数千年的藏书塔都付之一炬,飞灰湮灭了。
废墟中,一个阴影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