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空间内，一丝风声都没有，哪里来的风？而且，冰晶制成的冰帘，若真的动了，会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大殿内寂静空灵，除了二人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声音。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事情，明白吗？”
“我真的没看错。”
般若坚持：“你说，鬼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样说？”十夜奇怪。
“就是有这种感觉。”
十夜又是一叹，微笑：“不会的，鬼母从来都是无喜无悲无怒的。”
除了两次。
他的出生，鬼母真心为之欢喜。
而后，他杀死了荆棘女王，鬼母倾覆海水，都难以抚平她的心头之怒。
五千年的牢狱之灾，也仍然无法消除母子的隔阂。
十夜，他是唯一一个切实地感受到鬼母的喜怒的人。
“你放心，我没有与鬼母为敌，生机树，不是为了毁灭六道，恰恰相反，我是为了拯救鬼母。”
般若愣：“什么？”
十夜缓缓道：“用同等的力量，可以解救鬼母，让她不至于坐在这里，日产万子，只能看到血肉相残。”
“等生机树成熟，她可以离开这里，重新变回人。拥有人的喜怒哀乐，和普通人的生活。到那时，她真正解脱了，我再带你来看她，好不好？”
“……好。”
“那现在就不要去想她，忘记她，她并不可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十夜和般若走出魂塔，几百双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十夜和般若手牵手走了出来。
二人没有少一根头发，甚至连笑容都不曾减退半分。
看热闹的人群有失望的，有嫉妒的，但更多的是好奇。就连冥珩都忍不住凑上来，问他：“三王弟，你见到母亲了？”
九子：“三王兄，母亲身体可还康健？有没有旁的吩咐？”
月灵：“殿下，鬼母真的有十四个头吗？”
位列前一百的鬼王才可以称鬼母为“母亲”，才可以叫十夜做王兄。
往后的没有名分的鬼子，只能叫“鬼母”和“殿下”。
他们一母同宗，却活得像在两个世界。
十夜没有回答他们，倒是般若开开心心地说：“等以后你们见到鬼母了，自己去问她好了！”
般若说完，大大方方地牵着十夜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过去她是外来闯入者，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她是连鬼母都承认的三王妃，没有人在这里除了冥珩和鬼灯的地位比她高，她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可就算是冥珩，也不敢得罪十夜，般若就更有恃无恐了。
到了夜晚，般若站在太古殿的最高处，看着王舍城内的十方灯火，心中却是另一派景象。
到那时，这里不仅仅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夜，这里会有青草，有绿树，有阳光。有小鸟、有鸽子、公鸡会打鸣，母鸡会下蛋。
“还会有什么？”
十夜抱着般若，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那些凡间最普通平凡又最真实的东西。
般若喋喋不休，说了好多好多，最后她转过身，抱着十夜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这里还会有孩子。”
“真正的孩子。”
十夜无奈：“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但是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世界。”
十夜一拂袖，般若便眼睁睁地看着王舍城内升起了太阳，青草、绿树、繁华爬上了院墙。
有小鸟、有鸽子……每一个般若提到的东西，都出现在了眼前。
般若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
十夜抱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叹气：“现在只是障眼法，但是很快，这些都会实现的。”
般若新奇地看着完全焕然一新的王舍城，指着一处爬满山蔓的高殿，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希望那里爬满了树藤？”
“这样你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一片绿，你喜欢绿色。”
“那那些紫藤花呢？”
“紫藤花是伴生物，我记得几十年前，你经过一个小村时，特地多看了两眼。当时记住了，在一起之后，就想着以后也要为你制一面紫藤花墙。”
般若惊喜不已，完全没想到十夜那时心里就在想着这些，很是惊讶。
“你还说你不会谈恋爱，我看你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别误会。”十夜连忙解释：“我只是习惯了留意细节，有时候也正是这些细节，才决定成败。”
也正是这些过目不忘的小细节，让十夜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过去十夜总是不容易相信别人，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办法做到自圆其说，不能擦干净屁股，总会被他察觉真相。
但现在，十夜头一次觉得，这种习惯挺好，用在般若身上，他永远不用担心失望。
般若爱他，浩瀚如烟海，不容有疑。
般若心下甜蜜，握紧了十夜的手，这时，她突然看着不远处，有一处空地。上面散落着断壁残垣，虽然上面开着小花，但是依旧醒目。
“那是哪里？”
看上去，像是原本有一幢宫殿，但是被拆掉了似的。
十夜点头：“自古太古、通幽、混沌三殿拱卫魂塔，但实际上，过去不止三座，原本是四座。第四座宫殿的名字因年代久远，已经无从得知。”
“那那座宫殿住过谁呀？”
“据我所知，没有人住过。那座宫殿从建造开始，就一直空置，直到被推翻，也没有人住过。”
“这样啊……”
般若望着那片空地，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伤感，但很快又觉得有趣。
“你们这若是四座宫殿，可真像一座五指山，母亲不会是不想王舍城中心像佛祖的五指山，所以斩断了尾指吧？”
般若原本是想打趣十夜，但话说到此处，突然心中一紧。
鬼母自建宫殿，又毁去宫殿，她……
十夜：“你这样解释也不无道理。那座宫殿确实是鬼母自己推翻的，四殿加魂塔，形状用你的话说，确实就如自断尾指一般了。”
般若闻言，全身一窒。
然后就是没来由地全身发冷，如坠冰窟……
她突然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足以颠覆她所有的认知。
“你怎么了？”十夜明显感觉得到般若的变化。
般若却强撑着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点累，回去休息了，好不好？”
“……好。”
十夜担心她，只能将她送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