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塔的大门打开，几百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看。
黑色的大门向里打开，里面是一望无际、无穷尽的黑暗。所有的光都被吸走，照不出里面一丝一毫的光景。
般若紧张地退后了一步，十夜却毫不担心。
他牵了般若的手，将她领进了门里。
大门关闭，几百双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为六道鬼子、鬼王，都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但很可惜，他们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
能得到鬼母召见的鬼子，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到如今，也都死的死，散的散了。
魂塔之中，随着二人前行，一盏盏宫灯亮起，在黑暗中燃起幽幽的绿火。整个世界被衬得更加诡异和莫名。
般若不知道魂塔之内有多大，因为五步之外就只有黑色。
“害怕吗？”十夜问她。
般若摇头：“不怕。”
“真的？”
“嗯。”般若牵着十夜的手，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王舍城让我觉得很熟悉，就算世人都说这里血腥残酷，黯淡无光，我也没有一刻害怕过。”
“或许因为这里是你的出生地，是你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熟悉，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安心。”
十夜闻言，更加紧地牵住了般若。
十指相扣，他们的脚步回响在空旷大殿里，悠然而空灵。
他们可以想象这个大殿很高，就如同它的黑暗一样，无边无际。
般若看不见前方，以为前路也会像高度一样没有止境，但再走了几步之后，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台阶。
石阶延绵向上，百级之后，是一个被冰晶帘子。冰帘之后，有一个王座。王座之上，空无一人。
般若看了十夜一眼，十分困惑。
十夜却是没有意外，对着那空****的王座，跪了下去。
“十夜拜见母亲。”
般若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王座，虽然有点懵，但见十夜跪了，也连忙要跪。但这时十夜已经起身，把般若扶了起来。
“我说过，你无需跪。”
疑惑中，十夜缓缓道：“你也看到了，鬼母不在这里。”
“可是……”般若看着空空****的王座，总觉得不舒服。就算上面什么都没有，她也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来都来了，既然是拜见母亲，就得有拜见的样子。”
般若不顾十夜劝阻，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给鬼母磕了一个头。
“我，般若，从这一刻开始，不再是婆罗门门主，也不是西天的尊使，也不再当黄榜的主人。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十夜的妻子。”
“我会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爱他、敬他。想他所想，爱他所爱。”
“我愿追随他，直到忘川水倾覆，三十三重天倒塌，可就算真的到了那时，我也不会离开他。总之，以后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
“够了，地上凉，你快起来。”
十夜在她身边，听着般若跟空**无人的王座赌咒发誓，虽然有些滑稽，但不好笑。
他非常感动，所以更加不想让般若吃一点亏。
对一个根本没有人的王座说这些肺腑之言，委实没有必要。
然而般若不听，仍然跪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把一个媳妇要跟婆婆说的话全都说了一个遍。最后还发誓：“虽然您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我说话。作为外来闯入者，我不求你现在相信我，但是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对十夜的心，比天高比海深，比……”
十夜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起来。
般若挣扎着，还想说话，十夜索性倾身下去，吻住了她。
空旷的大殿，黑暗之中，鬼火交叠，然后就是他们深吻的声音，般若一开始还反抗，后来就不挣扎了。
她被他吻得没有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终于不再跟王座对话。
十夜刮了刮她的鼻子：“性格这么执拗，也不知道像谁。”
“当然是像我母亲啦！”
般若嘿嘿一笑：“小时候，她就是这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了给我多挣半个馒头，她……”
般若说到一半，陡然意识到十夜从小都是缺乏母爱的。
他没有自己那样幸运的童年，没有母亲的关怀和保护。母亲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压力和痛苦。
他的成长，以兄弟姐妹的鲜血和骨肉浇灌。
般若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在这里说这些……”
十夜摸了摸她的头，微笑：“没关系。”
“其实我的童年也并不是那么美好，虽然我有很爱我、很爱我的母亲，但是其他人都是讨厌我的。”般若怕十夜难受，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
十夜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般若：“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算到我的生辰八字纯阴，会连累整个村的人……”
般若说到这里，突然觉得空****的王座上，仿佛有个影子动了一下。但是眨眼间又消失了。
般若觉得是自己眼花，没在意，又继续往下说。
“所有人都讨厌我，一生下来就要被沉河，是母亲，她不顾危险，拼命将我救活，她……”般若着说着，发现自己又提到了母亲。
她生怕十夜以为自己在炫耀童年，连忙住口。
“抱歉啊，又……”
“没关系。”十夜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她，“我喜欢听你说。”
“真的？”
“真的。”
“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在炫耀吗？”
“不会。”
十夜：“你的童年幸运，我才放心。”
他已经够苦了，般若能有一个美丽的过去，所以才能有现在心向阳光的她。他该感谢她的母亲，又怎么会不愿意听呢？
“而且，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听你说这些过去的事情，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般若嘿嘿一笑，点头：“那回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我啊，有好多、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
“好啊。”
般若挽着十夜的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般若突然看见，王座前的帘子被风吹动了动。
这一次，她特地停下来看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才问十夜：“你看到没有，那个帘子动了。”
十夜摇头：“没有。”
“真的动了……我没看错。”
十夜叹了口气，道：“傻瓜，你是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