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立正东,千里天墉城。
渊精阙相似,光碧堂同一。
琼花装明室,紫烟出丹房。
景烛盖日晖,朱霞黯月光。
凡尘世相别,千百年更变。
我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
舒夷听完这一段,大概晓得这支歌讲的是个凡人登仙的故事。
狐狸的指法很外行,不省力也容易走调,即便如此,藏在音节背后的情绪,都悉数传递给了他。
若非爱这支曲子爱到极致,仅凭她清越单薄的嗓子,怎能唱出其中的高妙庄严?
见曲如见人,在他忍不住夸赞作曲人川渟岳峙之风时,该曲陡然换调:
“裙仙须臾至,拨弹卧箜篌。
画弦素管声,踏云追星起。
海神携山鬼,共赴翠微宴。
金鸾相思木,青鸟文玉树。
天河舀绿酒,锦园寻彤花。”
在瑰怪靡丽的调里,仙人宴会歌舞升平,到座的都是各路神仙,觥筹交错间,凡人本将达到极乐,竺姜吟出的收尾句却快乐不足,愁苦有余。
霎那,竺姜止住绕在琴柱未消的琴音,咏叹道:“噫──”
随即琴声又起,却有气无力,竺姜低声缓缓唱完最后两句:
“俯之仰之醉此间,翻也覆也旧时忆。”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把这支歌唱完。每一句歌词都带着一段有所指向的真情,以至于她结束后,还深陷在其中。
“本来是首笛曲?”来自一个懂声乐大佬的直觉。
纵观吹奏拨弹击打数种乐器,笛能很好地兼顾高亢与低回。昂扬时可上天逗云,婉转时可错落在滩涂芦苇。竺姜后半段的曲弹得不够好,虽然有她个人琴技不佳的因素在其中,主要也是由于琴的表现力有限。甄选过后,仍然以笛演奏最佳。
竺姜出神太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佬在和她搭话,连忙点头如捣蒜,“没错,所以向来知道的人不多,几乎要失传了。”
舒夷取回他的琴,沉默良久,举头望月,装作心不在焉对竺姜说: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柳去尘。”
“您老的推断能力未免太强了叭──”竺姜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偏头看他,好像他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你和柳去尘私下有我们不知道的可疑来往?”
“呵。”舒夷的鼻腔送出一声嗤笑,“眼睛长在眼眶里,是有用的。”
“你骂我没眼睛?”竺姜特地指了指她圆润潮湿的眼珠子以示证明。
“没有说你,我的意思是因为我懂得观察,所以不用别人亲口说,我就能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
他对着一头狐狸,语重心长中带了些许愠怒,像极了给五六岁孩子开蒙的先生,学生蠢钝,却舍不得用戒尺惩罚。
竺姜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准确来讲你观察不准,我只是以前很喜欢柳去尘,而且我对你亲口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