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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爵(2 / 2)

方才被恐惧冻僵的面孔,此刻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般,五官扭曲着,眼底深处却燃起贪婪的烈焰!

什么千年礼仪?

什么工匠卑贱?

在这“与国同休”的丹书铁券面前,统统被烧成灰烬!

吏部老尚书徐元盛,身子佝偻着,枯瘦的手指却死死攥着白玉笏板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但那是兴奋的战栗!不是恐惧!

他浑浊的眼底精光暴射,心头翻江倒海:

勋贵?

那些蠢物早就烂透了!

工部那点蝇头小利?

哪有开海通衢、梳理天下盐漕、清丈田亩的油水大!

若能坐实几条贪墨大案,揪出几个江南巨贾侵吞税银的铁证,那就是泼天的功劳!

世袭罔替的爵位唾手可得!

这才是光宗耀祖的正道!徐家当由老夫立下这万世不移的基业!

户部尚书孙清正,脸上的皱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抻平了些。

那混浊昏聩的老眼深处,算盘珠子拨得劈啪作响!

辽东前线耗粮如山?

通州仓、徐州仓、临清仓的米粮转运……这里头有多少损耗是经不起查的?

又有多少硕鼠可以拿来当垫脚石?

或许可以暗示东南豪族主动“捐输”?

只要陛下许下一个爵位……

他越想,眼神越亮。更多的人,那些原本在角落冷眼旁观的,那些还因方才厂卫拖人而战栗的,此刻都被这泼天富贵烧红了眼!

“陛下!”

终究是有人按捺不住!

礼科一位给事中排众而出,急急跪倒,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几乎破音:“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正名分!开海固然利国,然海船贸夫混杂,恐坏我中原淳厚之体统!臣请即刻颁行《海贸规仪十二则》,以明上下尊卑……”

“陛下!”

另一位翰林院侍讲学士抢上一步,生怕落后,语速快得像炒豆:“此乃万世根本!臣奏请增订《御制开海圣训》,广颁沿海府县儒学,令蒙童亦诵之,使海贸之民知感沐天恩……”

“陛下!”

“臣有本奏!”

“臣以为……”

一道道奏疏被高高举起!

一声声急不可耐的奏请此起彼伏!

内容五花八门:有要重定科举,增加算学的;有奏请严管民间工匠行会,归口管理的;甚至有人激动地论证重修《太祖实录》,以彰显陛下改革之功可与太祖相提并论。

朱焱高踞御座,面无表情。

冕旒垂下的玉藻轻轻摇曳,半遮着他冰冷的目光。

他将那些亢奋扭曲的脸,那些因野心而鼓胀的紫袍胸膛,那在殿内重新喧嚣起来的蝇营狗苟之声,尽收眼底。

是欲望。

是火苗。

但并非他所期望的社稷之火,而是烧向自己私囊的贪婪之火。

时机未到。

这团火,烧得不是地方,也烧得太乱。

就在户部尚书孙清正喉咙发紧,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和算盘,颤抖着也要踏出一步,准备进献他心中那条既可抄掠豪族、又可铺垫爵位的“万全之策”时……

御座之上,朱焱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动作并不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从容,如同山岳倾轧前的凝重。

五指只是虚虚一按。

嗡鸣的殿宇内,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所有鼓噪的声音,所有激昂的举止,如同被冻结的冰雕,瞬间凝固!

方才还争抢着要上前陈奏的徐元盛、孙清正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迈出半步的脚悬在半空,一张老脸红白交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狼狈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