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势大炽!莫逆部阮福源裹挟土蛮,号称十万!沿江北岸连营数百里!焚毁我大小渡口!切断粮道!镇南关……危矣!”
暖阁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成了铁块。
朱焱握着军报的手背青筋贲张,指尖几乎要将坚韧的纸张穿透。
眼前闪过那日王承恩转呈的密报上,沐天波“亲斩伪帅”、“枭首悬鞍”、“遇村屠村”、“不留活口”等字句,像是一张巨大的、被残忍撕碎的讽刺画卷!
焚寨屠村,屠得安南百姓恨意滔天!
杀伪帅,杀得安南诸将人人自危、上下用命!
不留活口,逼得本可动摇的安南人心同仇敌忾,尽归莫逆!
他沐天波用尸山血海趟开的路,竟是给更暴烈的反弹腾出了空间!
用灭绝政策激起的,是远超战前动员的疯狂反弹!
整个大明西南边陲的门户,竟因此一战,岌岌可危!
王承恩匍匐在地,身体冰冷僵硬得如同一截枯木。
他清晰地听到御座方向传来骨节攥握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不是震怒,是足以燃烧灵魂的暴烈杀意,被更巨大的失败与更深邃的冰冷算计反复碾压!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朱焱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深涧里捞起的寒冰:“孙应元到哪儿了?”
那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回皇爷,孙大将军已过洞庭,前锋精骑离桂林不过三日……”
王承恩的声音干涩发颤。
“传朕口谕。”
朱焱站起身,高大的身躯裹在玄色龙袍里,如同垂天之云投下的阴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铁索的决绝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砸进金砖里的铁钉:“着孙应元,不必再至桂林点卯!”
“令其亲率前锋骠骑,昼夜兼程,不眠不休!给朕赶到镇南关!稳住阵脚!”
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帝国摇摇欲坠的筋骨上,踱到悬挂在墙壁东侧的西南边陲巨幅舆图前。
目光在那条被重点勾勒、代表泸江的细长蓝线上下游移。
泸江惨白无力的线条旁,便是那道代表大明国门、此刻却在图上显得如此单薄的黑色竖线。
镇南关!
“告诉孙应元!”
朱焱的手猛地按在图纸上‘镇南关’三个蝇头小字上,手指下的区域,赫然蔓延着整个安南北部触目惊心的红叉标记!
那是沐天波一路屠戮、一路播下仇恨种子的血路!
每一个红叉下凝固的,都是让十万安南军民化作铁板一块的血仇!
朱焱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从齿缝中迸出的、饱含着无尽暴戾与某种更为黑暗的东西!
“……既然沐天波那把火放的还不够亮!”
“那就给朕……”
他按着图纸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仿佛要将那代表安南国境的薄纸捻成齑粉!
一字一句,字字滴血:
“……烧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