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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国难,在他们眼里是什么?!(2 / 2)

半晌。

朱焱终于动了动,缓缓坐直身体,拿起那份抄没物资清单,只是扫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的数字,便随手掷还御案,激起几点溅落的朱砂墨。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王承恩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几乎要窥破皮囊的审视:“东厂这次做的不错。没给朕留烂摊子。”

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褒贬。

王承恩心头猛跳,腰弯得更低:“全赖皇爷天威!”

“天威……”

朱焱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几不可察地勾动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对这词的无声唾弃。他端起冷透的参汤,却又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份清单纸角,揉搓着那沾血的墨迹。

“死的人,还不够啊。”

他忽然道,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朕不惜举鼎熬汤,拆骨吸髓,也要拿这些粮、银、铁石去喂饱边兵腹,去灌满战舰仓,去堵这天下的窟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暖阁里撞出回响,却并非咆哮,而是裹挟着齿缝间渗出、几乎要凝成冰碴的寒气:“可他们!这些蛀虫!却大发国难财!”

朱焱猛地拍身前的桌案,案角笔架上的紫毫乱晃!

他站起身,身上的龙袍袍袖如同翻涌的乌云,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年轻却已刻满阴鸷的脸在烛光下扭曲,眼底燃烧的愤怒如同淬了冰的烈火:“先是晋商!后是江浙巨室!如今又轮到了这些硕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咬碎再吐出来:“朕开工业院,造舰铸炮,御虏于北疆!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家后院熔炼生铁,打出砍向大明官兵颈子的刀斧?!”

“朕清查田亩,追缴盐税,抄没的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塞进了赈灾粥厂!是为了让他们勾结流寇,再吸一遍大明朝的骨髓?!再榨一轮黎民的血浆?!”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痛苦和不解,猛地指向南方,仿佛要透过重重宫墙洞穿那千里之外的秦淮河雾!

“国难,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是趁火打劫的良机?!是豢养叛军、发国难财的台阶?!是私铸军械、坐看天下大乱、再待价而沽的本钱?!”

“何其无耻!”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饱含着帝王的狂怒与深沉的厌恶!

暖阁内烛火被这无形的气势卷得狂跳不已,光影在朱焱脸上明灭不定,如同择人而噬的凶魔。

王承恩早已扑伏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金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受到那股从御座上倾泻而下的磅礴怒意,以及那怒意深处,难以言喻的失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朱焱的目光死死钉在御案上那团如同耻辱标记般扭曲的纸团上,眼神里的暴怒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更幽深、更冰冷的憎恨。

他缓缓坐下,指节依旧因用力而泛白。

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却更似寒潭深底的坚冰相撞:“他们以为抄了家,杀了头,流了血就够了?”

朱焱冷冷地勾起嘴角,那是一个毫无温度、残忍至极的弧度:“不……朕要他们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王承恩,里面是冻结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裁决:“传朕旨意!”

王承恩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帝王脸上那冰冷刺骨的裁决之意。

“江南此次肃清,所有被诛首逆商、劣官,其族中除却抄没之产……”

朱焱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生铁般的重量:“着应天、南直隶有司,将其通虏、通寇、私铸军械、截盗国饷的罪状及人证物证,无论巨细,张榜布告天下!遍悬其族祖宅门楣!凡有族祠者,将逆首罪状刻石,立于祠前,示众万年!”

王承恩的心脏猛地一抽!

如此酷烈?

这不仅要命,更绝其后!

祖祠乃是汉人根基,立于族祠前刻石……

那是永生永世,后人都抬不起头的烙印!

朱焱的声音未停,如同为这恶咒再添一重枷锁:“除被诛首逆商劣官府第,皆改公廨驿所!其名下所有田产,勒令该管官府立界碑,其上铭刻:‘逆产充公,永世禁赎’八字!但有胆敢私下偷售、巧取豪夺、指染其中者,无论皇亲贵戚、勋贵门阀、寺观庙产……一律以同谋论处!杀!无!赦!”

“嗻!!!”

王承恩声音嘶哑,额头渗出冷汗,这一道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是要将那些人连同其世代传承的名声,统统打上永不磨灭的罪孽烙印!

暖阁内死寂,只余烛火燃烧的毕剥声。

朱焱靠回龙椅,闭上眼,眉宇间是深重的疲惫与化不开的阴沉。

他为了这千疮百孔的大明,耗尽心力,不惜自诩为桀纣,背负骂名。

可总有这样一群人,在每一次国家岌岌可危的缝隙中,像蛆虫般疯狂攫取,用同胞的血肉为自己铺就通往地狱的阶梯。

这些自绝于家国之人,就该自绝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