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的曙光尚未刺透深冬的云层,太和殿内的空气已凝固如坚冰。
那份昨夜从乾清宫咆哮而出的圣旨,其内容如同染血的瘟疫,早已渗入宫内每一个角落。
当王承恩尖利、刻板、不夹杂一丝人情的嗓音,将那道征伐安南的圣旨一字一句钉在金砖之上时,那冰冷的宣判,如同无数淬毒的冰锥,震得满朝文武面如土色。
那句“不纳降表!不要俘虏!不接受议和!大军开拔之日,遇村屠村,遇寨焚寨!莫逆一族,无论老幼,凡抵抗大明龙旗者,斩尽杀绝!”如同一柄血淋淋的屠刀,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兵部尚书王洽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龙椅上那位杀伐决断的帝王。
内阁几位阁老面色苍白,手指死死攥着象牙笏板,指节泛青。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历经三朝,见过万历皇帝的怠政,见过天启皇帝的昏聩,却从未见过如此暴烈如火的帝王之怒!
“陛下!”
终于,礼部侍郎颤颤巍巍出列,声音发抖,“安南虽逆,然其地瘴疠蛮荒,民多愚昧,若尽屠之,恐伤天和,有损圣德……”
“圣德?”
朱焱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钱士升,“朕的使臣被斩首焚尸,头颅悬挂升龙府城门示众时,你怎么不去跟他们讲圣德?!”
礼部侍郎浑身一颤,再不敢言。
“陛下!”
户部尚书毕自严硬着头皮上前,“大军南下,粮饷耗费甚巨,若屠戮过甚,恐激起民变,徒耗国力……”
“毕爱卿。”
朱焱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却让毕自严浑身发冷,“朕记得,去年你户部奏报,两广税银被安南商贾截留三成,至今未追回?”
毕自严脸色骤变。
“朕再问你,安南莫氏年年进贡劣质香料、朽木充作珍材,欺瞒天朝,你户部为何不纠?”
“这……”
毕自严额头冷汗涔涔,不敢应答。
“现在跟朕谈耗费?”
朱焱猛地拍案,声音陡然拔高,如雷霆炸裂,“晚了!朕的刀既已出鞘,不饮血,绝不归!”
满朝死寂。
英国公张惟贤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声如洪钟:“臣,谨遵圣谕!安南逆贼,自取灭亡!陛下天威,必使其肝胆俱裂!”
成国公紧随其后,高声道:“臣附议!安南蕞尔小国,敢弑天朝使臣,若不诛其族,何以震慑四夷?!”
武勋一脉纷纷跪倒,齐声怒吼:“陛下圣明!臣等愿随孙将军南下,踏平升龙府!”
文官们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低头,颤声道:“陛下……圣明。”
朱焱冷眼看着满朝文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他知道,这些人里,有的是真心附议,有的是畏惧皇权,还有的……不过是暂时蛰伏,等待时机。
但无所谓。
他只要他们此刻低头,就够了。
“退朝!”
朱焱拂袖而起,玄色龙袍在殿内带起一阵凛冽寒风。
群臣跪伏,无人敢抬头。
直到皇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后,众人才如释重负,缓缓起身。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这场战争,已无转圜余地。
安南,必将血流成河!
……
……
乾清宫内,朱焱独自立于巨幅舆图前,指尖轻轻划过安南那片弹丸之地,眼中寒意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