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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谁敢反?谁能反?(2 / 2)

话一出口,看到朱华奎骤然泛红的眼眶,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朱华奎强忍悲声,嗓音嘶哑:“父王遣侄儿进京前,已然呕血数日,临行千叮万嘱,要侄儿务必觐见世伯,将此话带到……”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双手奉上,“父王说,当年金陵一别,世伯与他并肩平乱的旧事,他从未敢忘。说您是大明擎天之柱,更是侄儿在这风雨京师唯一的依靠。他让侄儿紧跟世伯脚步,唯世伯马首是瞻!”

徐弘基接过信,那信纸触手冰凉沉重,仿佛承载着武昌江边那位沉疴待毙老王爷全部的不甘与嘱托。

他沉默片刻,将信放在灯旁的紫檀案几上,并未拆看,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老王爷……”

徐弘基的声音染上沧桑,“你父王是真正的明白人啊。”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庭中那棵落光了叶子、枝干如铁虬伸向夜空的百年古树,语气带着无言的唏嘘:“他远离京师,竟比许多身在这京师漩涡里的人,看得更透,也看得更远。他定是已窥见这煌煌帝京之下,即将席卷天下藩封的惊涛骇浪。”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朱华奎,“你父王遣你冒此奇险入京,并要你如此赤诚地来寻老夫,是想为楚藩一系,在陛下的棋局中,谋一个安身立命之先机!”

朱华奎心头狂震,膝盖一软又要跪下:“世伯!侄儿与楚藩上下,绝无异心!只求世伯看在姻亲之谊,看在父王……”

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唯有那双年轻的眼中,盛满了惊惧与无助。

徐弘基单手将他稳稳托住,将他按坐回椅中,自己也在对面的太师椅上缓缓落座。

书房里只有银炭偶尔的噼啪声响,气氛压抑得几乎能凝出水来。

“世子,”

徐弘基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在朱华奎听来字字如锤,“你可知今日御道上,蜀王府进献的二十四色蜀锦已堆满了武库一角?可知周王世子一入京就献上了一尊半人高的和田玉寿星,光华璀璨?代王更是带了整整三车珍玩,一路招摇……”

朱华奎茫然摇头。

“他们不是在炫耀,是故意让天下人看见,他们是带着诚意入京……”

徐弘基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求财,也是在买命。”

朱华奎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以晋商、江浙之巨资为诱,广邀天下宗室勋贵入京,名曰‘共享太平’,实则是要以这泼天的富贵为‘饵’,行抽筋拔骨之‘刀’!”

徐弘基的语气陡然转冷,“刀锋所指,非为金银,实为我等宗藩权柄!为两百年来盘踞各地、尾大不掉之根基!是要拿祖宗成法开刀,将天下藩屏之力,尽数收回朝廷!”

“如今陛下手持东厂锦衣卫的利齿,坐拥京营新练的数万虎贲,有整肃朝纲后的如日中天之威,更有抄没晋商、江浙积攒的如山财富为底气……”

他微微前倾身体,烛光在他深邃的眉骨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直直看进朱华奎惶然的眼底,“此情此景,谁敢反?谁能反?陛下这是阳谋!大势在手,乾坤如棋,所有入京的藩王宗亲,乃至你我这些勋贵国公,都是陛下盘中待价而沽的棋子!区别只在于,是乖乖配合,被温水烹煮,还是顽抗到底,落得满门覆灭!”

朱华奎如坠冰窟,双手冰凉,指尖几乎嵌进座椅坚硬的酸枝木扶手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侄儿……当如何自处?楚藩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