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朔风如刀。
三千铁甲持新式燧发枪肃立,深蓝呢绒军服映着未化的残雪,枪刺汇成一片慑人的寒林。
“开辕门!迎武勋!”
唱喝声中,九扇包铜钉的朱漆宫门轰然洞开。
以英国公张惟贤为首,数十位勋贵身着蒙尘多年的世爵蟒袍,自正阳门鱼贯而入。
马蹄踏过太祖亲铺的御道石板,这些被文官压制数十年的将门之后,挺直的脊背竟有些僵硬。
“吾皇万岁!”
勋贵们齐刷刷拜倒。
朱焱玄色常服立于高台,亲手扶起须发皆白的张惟贤:“老国公,这二十万京营糜烂至此,是朕愧对祖宗,愧对尔等浴血沙场的父祖!”
他猛然转身,指向身后被巨幅油布遮盖的庞然之物,布幔轰然滑落!
三尊黑沉巨物狰狞现身!碗口粗的炮管在日光下反射幽光,精钢铸成的炮架深深楔入金砖!
“神威大将军炮!”
兵部侍郎失声惊呼,“可那炮架…怎是钢铸?!”
朱焱抚过冰冷的炮身,声音响彻御道:“自即日起,废‘兵部节制五军都督府’旧制!复太祖成法:凡军器监造、将校升黜、卫所屯田之权,悉归五军都督府!兵部只司粮秣供给!”
轰!
勋贵群中爆出压抑多年的粗重喘息。
老英国公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蟠龙杖,指节青白!
“陛下!”
吏部尚书扑出班列,“此乃复辟武人干政!国朝养士百年……”
“养士?”
朱焱截断咆哮,袖中甩出飞鱼密档砸在他脸上,“看看尔等养的‘士’!大同总兵帐下三千铁骑,被山西布政使克扣草料银,战马活活饿死!辽东左卫备倭水师战船朽烂,银子进了谁的腰包?温体仁还是陈新甲?!”
他踏前一步,睥睨面无人色的群臣:“武人不会在敌军压境时写道德文章!从今往后,凡三品以上武官面君不跪,武将勋爵子弟入国子监习火器兵法,与文举同榜!”
风雪卷过死寂的广场。
朱焱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劈开铅灰天幕。
“张惟贤!”
“老臣在!”
“即日起,以五军都督府掌中军都督事!三日后,朕要看到京城十二卫所有空额册报!”
他剑锋转向远处新军营地的炊烟,斩钉截铁:“缺额之饷,皆补皇家新军!旧卫所之兵,汰弱留强!吃空饷的蠹虫……”
皇帝齿缝间渗出血腥:“骆养性的诏狱,等着剥他们的皮!”
“老臣!领旨!”
张惟贤苍老的嘶吼炸如惊雷。
数十勋贵红着眼睛轰然拜倒,头颅砸碎金砖薄冰。
二十年了!
从土木堡之变后便被文官踩进泥淖的勋贵武脉,终于嗅到了铁与血还阳的腥气。
……
夜色吞没文渊阁,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堆成血痂。
“他疯了…彻底疯了!”
新任户部尚书刘宇亮指尖捻碎茶盏,瓷片扎进皮肉浑然不觉,“五军府、东厂、锦衣卫!三把刀悬在脖颈上!下一步就该对我们抄家灭族!”
韩爌枯坐阴影中,忽地咧开嘴,露出被苦茶渍黑的牙:“慌什么?”
他枯爪推开北窗。
隔着重檐眺望,煤山方向熔金般的高炉火焰正舔舐夜空。
“刀要饮血,兵要犒赏。新军吞了十二卫的饷,江南的漕粮、边关的盐税,够他填几天?”
韩爌眼底浮出蛇一般的怨毒,“让应天那些人,把粮价再抬高三成!再断了漕船押往皇家银行的税银!他能抄晋商,还能抄光整个江南士绅吗?”
文渊阁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阴沉的面孔。
户部尚书刘宇亮攥着茶盏,指节发白:“韩阁老,骆养性现在手握东厂、锦衣卫,俨然是第二个魏忠贤!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
“慌什么?”
韩爌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陛下抬举武勋,打压文臣,看似威风,可这天下终究不是靠刀剑就能治理的。”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煤山方向冲天的火光。
“新军要养,工坊要烧银子,陛下抄了晋商,可那些银子能撑多久?江南的漕粮、盐税、商税,哪一样不是握在我们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