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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拍照与电报(2 / 2)

她弄明白了,就是叫她们学识字,学数数,学得好,她就能给一个孩子赎身,让他或她不再是小隶臣妾了!

程氏此时没有想是给幼子赎身还是幼女赎身,她的脑子已经不够使了,只使劲想着要学,要学,要学好。

过了十几天,沉重的劳役每天少了两个时辰,她才有余力慢慢看明白一些事。

比如说,跟她一起少了劳役来学习的女人们,似乎都是本身没有犯罪,受了家人连累而沦为隶妾的人。

又比如说,隶妾中传言,那些连坐沦为隶臣的男人也和她们一样,做的活少了些,有机会给无辜的孩子赎身了。

程氏不算聪明,但是这个时候人人都很精明,她们把小吏说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析,甚至有人冒着被鞭笞的风险去询问了一次,终于确定了。

是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不论名次。

她不用跟别人比,她只要自己发狠的学,达到官府的要求,她就可以给一个孩子赎身了!

而且没过多久,她的孩子也被集中起来上课,没说能赎身,但她怀抱了一份希望,每天和已经八岁的儿子互相鼓励交流,并试图让五岁的女儿也能记几个字,将来比人家学得快点。

秦王政十一年,除了初时秦军攻取赵国多地,占据整个漳水流域外,似乎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各国宾客使者络绎不绝前往其封地拜访吕不韦,引发嬴政不满——或许这也只是个借口,总之,借此事,嬴政又将吕不韦一家流放巴蜀。

但现在吕不韦削了封地,软禁于咸阳,他又得了李斯转达的警告,安份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闭门谢客,终究没再给自己一家惹来麻烦。

但秦国之外无人在意,秦国的朝堂上下,却关注着小小的轵道亭,关注着对隶臣妾的宽释,关注着在军功爵之外的另一条上进之路。

不是没有人反对,但都没有抵得过已经掌握实权的秦王的意志。

更何况,秦王似乎是真的得到了仙人的指点,那些神奇的仙器就是明证。

韩非近日读书有所得,没有再埋首案牍,将自己抄录的能带出去的文书一包,就去了李斯府上。

李斯如今已是廷尉,除了廷尉的份内事,还兼着对六国的情报工作,又私下里受秦王所托,为变法做准备,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韩非虽说提前送了帖,但李斯实抽不出时间,只让人回来告诉他,若是实在有事要谈,不妨在他府上小住,二人可秉烛夜谈。

韩非就来了,反正在哪写都是写,他占用了李斯的书房,继续沉浸在书籍的整理工作中——韩非有自己的骄傲,从秦王所赠书籍中看来的道理,不是他自己的理论,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作品。

现在他只是受秦王之命,将其中的内容与当世结合,先整理出一些能示之于众的。另外还有一些内容也需要整理出来,却是收于宫中秘传,秦王只会让嗣君阅读,不会公布。

韩非想活得久一点,重新写一部书,不过看看眼下任务的繁重,他经常觉得,自己应该是完成不了了,活不到那么久。

案上的钟走到下午三点半,李斯没有回来,张苍倒是来了。他是为接下来组织考试的事与李斯商议——组织考试是小,但这件事背后,意味着秦国将在军功爵外开辟一条新路,张苍还年轻,对接下来将要承受的压力也有点没底,找李斯一是跟他打听秦王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二是给自己找点勇气。

李斯不在,这方面的事与韩非说不着,张苍就略略提了几句,在旁拿起韩非已经写好的书页,静静阅读了起来。

时针指向五点的时候,李斯虽然回府,却过来告罪一声,他还有事,暂时不能陪客,让张苍也别走了,今天在他府中暂住一夜,明天再走。韩非等到六点仍不见他过来,腹中饥饿,将笔墨纸张一推,吩咐府中下人:“不等你家廷尉,先……先开席吧。”

张苍年轻,更经不得饿,只是也因为年轻,还不敢这样放肆,闻言总算开心起来了,摸着肚子哀叹:“见廷尉繁忙至此,我竟有辞官之心了。”

话音方落,李斯声音伴着脚步声响起入内:“吓走了贤良之士,倒是李斯之过了。”

他总算结束了工作,过来待客了。

只是这个点,韩非什么也不想聊了,只想用饭。李斯拎了两瓶酒过来,笑道:“怠慢了两位,斯特意带了大王所赐仙酒过来赔罪,难得我三人相聚,一起小酌几杯,如何?”

韩非心说哪里来的仙人,那分明是秦王有了奇遇,见到了后世种种。不过他对这后世的美酒也好奇,横竖他跟李斯都在咸阳,有什么心得也不急在今天,于是欣然入席,品尝两千多年后的美酒。

嬴政赐给朝臣的酒都是黄酒,根本不敢让他们喝白酒。黄酒入口时感觉还好,韩非品了一口,只觉得醇厚无比,不由大赞一声:“果是好酒!”

酒可助兴,韩非说话都流利了,与李斯说起近来的改革:“大王要将连坐的隶臣妾赦免一部分,朝中看得出来否?”

“这有什么看不出的?”李斯笑,“不过无人在意,又没赦到他们家中奴婢。”

张苍到底离朝堂远一些,还有点不明,追问道:“不过大王这是何意呢?”

李斯又饮了一杯,回忆着最近与秦王的交流,其实也不是完全有底,但是好在秦王也谨慎,现在只在轵道亭和少府所辖的隶臣妾中施行,若有不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大王的意思是……”

他话未说完,韩非插话:“隶臣妾做活虽多,身无余财,寿命不永。大王如今重视人口,所以准备试行另一条路,令粮食增产之余,以工坊增加工作岗位,令平民略有余财,增加消费,而令财富流通。”

他举手划了一个圆圈,已经有了醉意,浑不觉自己说出的一些词已经是后世所用。好在张苍虽然不常在咸阳,但也常派人来寻韩非,将他最新整理的书籍拿回去阅读,勉强还跟得上他的思路。想了一会,他喃喃道:“你们可都是改投了法家的人,这是不再循法家之道了?”

“胡、胡说!”韩非瞪眼了,李斯拍桌子了,一人一句反驳起了张苍。

“怎说我不循法家之道!”

“法家自当应时而变,如此而已!”

“你看得太近,当想一想平定六国,天下一统之后,耕战之策能约束关中,可能约束天下?”

“约、约束庶民之法多、多矣!过去之法简易,将来之法,更、更难!”

“才需你我这样的贤才啊!”

显然是都醉了,说到最后意气飞扬,哈哈大笑。张苍一边摇头看不起两个醉鬼,一边觉得好像不太对,是四个醉鬼。

韩非却不理他了,向李斯问起电报的事情,对电报机极为重视。

“东至齐,南至百越,北到燕地,西往西域,有此神器,讯息分秒可传至咸阳,是大帝国必需之物也!”

说着说着,韩非兴起,他知道李斯这里就有一台电报机,主要不是为了跟大王联络,而是秦国的细作已经带着电报机潜入六国,以后隐藏起来,用这个方便向李斯汇报消息。

“走,走,看看去,给大王发电报,看能收到否。”

他拖着李斯就走,李斯还没完全醉糊涂,一个劲地说不行。但是身体不太听使唤,嘴里说不行,脚下不由自主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走得飞快。

张苍迷迷糊糊跟在后面,还没完全明白他们要干嘛。

到了电报室,电报员自然没喝醉,看韩非嚷嚷着要给大王发电报,两个值守人员一看时间哪里敢这么做,一边告罪一边坚决不干。

张苍没人理会,他坐了下来,左右看看,见桌上有电报员还在反复学习的操作手册,便打开看了。

要不怎么说人聪明就是聪明,就算喝醉了,聪明的脑袋也能自动学习呢。

张苍一边看一边点头晃脑,听着那边韩非在嚷嚷给大王发电报——呃,这有什么难的。

电报员在招架捣乱的韩非,李斯不知道是在帮韩非还是在帮电报员,张苍没人理会,摇着头就把电报发出去了——这是电池还能用,不需要人力发电,不然也是白搭。

嬴政批阅奏报的殿中摆着两台钟,一个是他从后世带回来的电子钟,一个是工匠们一边学习他给的资料,一边拆了好些个老式座钟后仿制的。

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五,他看了眼电子钟的时间,又看了眼那口仿制钟,时间已经差出半小时了。

仿制的质量还是很差,但是用两年的时间能硬生生做出样子来,嬴政还是比较满意的,并将这台不算成功的作品放在了殿中,让内侍每天调试两到三次,与电子钟保持相对一致。

桌上除了已经换成纸页的奏本之外,还有一些字迹相同,显然是一人誊写出来的纸页,这就是朝臣们眼中“仙器”的作用了。

他们各自买了不少台无线电报机,嬴政不知道刘彻是怎么用的,李世民反正是一时用不着,他自己则是将这些电报机配上手摇发电机,发往各郡太守和重要的将领那里。

所以现在每天他都会收到太守们送到的奏报,让他对秦国各处有了即时的了解。旁边的偏殿就是电报处,几个受过培训的宫女和寺人就在那里轮流值守,夜里也要保持有两个人,定时开机和关机,以免有突发事故不能及时送达。一旦有消息来,他们立刻就要破译出来交给嬴政。

不过今天这些并不是什么要事,嬴政先在咸阳培训出一批人,然后让他们带着无线电报机和手摇发电机下去,让他们到地方之后发报回来试验。如果音讯不通,就先发给近处某个太守,再由那一处转达。

现在这批就是巴蜀和南郡传来的消息,嬴政看了巴蜀对糖业情况的汇报和赞叹,微微一笑,看时间已经将近八点,到开机的时候了,便起身往偏殿电报处而去。

值守的电报员忙起身行礼,嬴政坐定了,吩咐道:“发往巴蜀两地,让他们除了糖之外,好生种茶。发往南郡,南郡报上的茶叶数量似有不对,让太守核实清楚了,不许

值守的人除了电报员,还有专门拟诏的宦官,闻言立刻动笔,完成后呈上,得嬴政首肯后,发往这三处。

这也不是急务,嬴政用电报传回去,也不过是为了让那边收到消息,好知道通讯已经建立。

想了想那边太守惊疑不敢相信的心情,嬴政难得的觉得有趣起来,坐着不动,思索还要发电报给哪个,是不是给军中再发一两条消息。

不等他想到,他这边倒是收到消息了。电报员连忙翻译,不一会就递上了纸张。嬴政也严肃起来,各处都已经发过消息了,这时候有新消息到,难道是哪边出了大事?

他登基的第十一年,除了之前的战事和吕不韦事,史书上没有再记下什么大事,会是什么不值得被史书记录但在他此时仍算得严重的事吗?

接过一看,饶是他修炼得喜怒难辨,也不由得为之愣怔。

这是李斯作为廷尉得到的那台电报发过来的,理论上应该是李斯,但发消息的人却是韩非,发来的话是:“王上可能收到,臣非于廷尉府中发报。”

嬴政惊疑不定,立刻让人回复,并询问韩非有无要事。这一回复,等的时候便稍有点久,正当嬴政打算派人去廷尉府时,那边回电报了。

这回是李斯发报过来,平淡的一句话里似有些无奈:臣斯顿首。韩非定要尝试,言道此物当得大用,王治天下有无此物,绝然不同。

又没等他回复,新一条消息再来,却还是韩非的。嬴政猜测这个时候他在李斯那里,应该是与李斯讨论事情待得晚了,干脆摆了酒席共饮,说不得李斯还将自己赐下的来自后世的酒拿了出来,所以才会醉成这样,竟然如此放肆。

这条消息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张苍也牵进来了,他也在场。

韩非口述,张苍嗒嗒嗒的发出去,告诉嬴政,张苍果然很聪明,第一次试发报就成功地把消息发给大王了。并且在几个人的拉拉扯扯间,又成功地把电报译了出来。

很好,寡人一定是对荀子这几位门生太优容了。以为有要事紧张了一把,结果看见疑似三个人发酒疯的嬴政攥着一把纸条,面无表情地想。

黄酒入口是还行,但酒精浓度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经受得起的。

从李斯到张苍,三人一个不拉,全喝醉了,偏还都觉得自己可清醒了。张苍就觉得自己特聪明能干的,把韩非要发的消息给发出去了。

李斯还清醒的那一小半脑子阻挡不及,只能又发了一条向嬴政请罪。

等韩非再发了一条让张苍自己把自己卖了之后,酒劲上来,三个人就地一趴,睡得人事不醒了。

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嬴政才见到了一脸丧气前来请罪的李斯。

不过他原本的七分气恼,这会儿只剩三分了,看李斯那宿醉还没醒透的样子,嬴政又觉得好笑。

“饮的是寡人所赐之酒?罢了,那酒甚烈,也不全怪尔等。韩先生何在?”

说起韩非,李斯就生气。

明明是他闯的祸,但却是自己来请罪,李斯咬着牙回禀:“他宿醉未醒,仍在臣家中高卧!”

韩子真的醉了,大贤难得醉如赤子,也十分难得和有趣。嬴政最后的三分气也没了,露出了笑意,看见李斯越发沮丧的脸色,吩咐道:“先生既要与寡人谈一谈电报的用处,让他酒醒后便来吧。朕带回来的用上十年二十年总不成问题,有二十年之功,或许大秦也能自己做出来,是可以当作普及之物来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