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拍照与电报
可以去汉与隋去看一看了,但嬴政没有去的打算。
去汉还不够他生气的。他一个秦王,去刘彻那里是打算气死自己么。
至于隋,李世民还是个少年,他过去又没什么好处。嬴政现在有很多想法要实施,不想再去别处。
不过他发现李世民去了刘彻那之后,玉玺显示的能量条就少了一截,看来他们就算不是绑定同进退,也不能自由穿越,因为能量其实是共享的。
李世民发现之后跟他们道歉,嬴政和刘彻现在无所谓,因为这一趟回来后,他们已经不打算频繁过去了,只当作进货地。
要看的书,要上的课,都带回来看。实在遇上难解的问题,倒是可以利用那边的时间走一趟。总而言之,能量是足够用的,李世民既然想积累经验,那就由他吧。
嬴政不高兴是因为李世民选择去了汉,而不是来大秦。
理论上知道汉承秦制有还有改革,大帝国的军队规模跟他现在的秦国也不是一回事,出塞作战更是李世民当前需要的经验。
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所以到赵太后宫里的时候,赵太后就有点怵儿子这张臭脸——她晓得他儿子,自登基之后不知道跟谁学的,越来越不露声色,能显然看出来不高兴,那应该是真的非常不高兴了。
搞得她紧急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干的事——不是,她也没干什么吧?
连看剧都守着嬴政定的时间表,一天最多看四集,没把孙子孙女招过来玩物丧志,也没有边吃边看,每天还按时散步了。
他摆这脸色给谁看呢?
回忆完毕,实在没什么亏心事,赵太后的腰杆硬了一点,浅笑问道:“大王今日有事?”
嬴政微微点头,审视了一下母亲的衣着,不太满意,向左右吩咐:“为太后更朝服,盛妆。”
赵太后:?
今天有大事要她上朝?怎么也没人提前来说一声。
还是有人害她,中间截了消息,害得她什么也没准备,让儿子不高兴地亲自来找她了?
赵太后有点慌,还不敢多问,催着宫人赶紧给她上妆更衣,心里想着待会一定要解释清楚,她有人证,真的没人来通知她要上朝!
待她盛装而出,却被引到外间,见苑中架起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器具,几个内侍正在摆弄,一丛花木前已经设席,嬴政在那里向她看过来。
所以这是要干嘛?
没一会,能走路的公子与公主也被带过来了。嬴政许久未见他们,难免关心,叫过他们身边的人,问了问吃住休息情况,又将几个年长些的一一问过。
却让子女们摸不着头脑,因为在他们这儿,父亲三四天前才问过差不多的话,怎么今天又问了?
嬴政看见领头的扶苏,想起那些育儿讲座和书籍,虽说很多内容他看完之后觉得都是胡说,但也有些有道理的地方。
孩童的天性贪玩,他不可能真的放纵,但是扶苏他们……他又看了眼长女阴嫚,自从与扶苏一起学习之后,兄妹两个的气质越来越像了,都像小大人一样。
其实也不用这样的,李世民他是见到了,那是一个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孩子。刘彻那个样子,小时候必然也不是什么一板一眼的主。
嬴政也有点担心,别好好的孩子,他要求太严格反而把灵性磨灭了。
“扶苏,由你管教诸公子。阴嫚,你管教诸公主。以后课业完成,每天可以去太后宫中看动画,两刻钟时间。”
他就明显看到孩子们小脸都明亮起来了,有几个性子跳脱的甚至微微张嘴,仿佛要叫出来似的,连扶苏也一瞬间扬起了嘴角,尽管很快就板正了脸领命。
他心下微松,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宫女已经将赵太后扶过去坐下,却不是与秦王对面而坐,而是并坐在那一丛盛开至极艳时的桃花前。太后不太理解地等着秦嬴政示意她坐得靠近些,又让宫人安排子女们站位,然后道:“此物能摄影留图,太后只需前视微笑便可,勿眨眼。”
赵太后勉强听明白了,她不是完全没概念,嬴政留下那两个孩子约束她,偶尔会让人拍了二子的视频给她看一看。她平常看的剧,她猜大约也是这样拍出来的。
所以她也能拍?
她顿时紧张起来了,下意识就想去摸脸拉衣服,嬴政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前视镜头。
训练过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们下巴擡一点,略微再靠近点,按下了快门。
“好了?”赵太后觉得自己还没发挥呢,嬴政已经站起来了,她也只得遗憾地起身,其实到现在她还没弄明白,今天嬴政只是带她来拍照片,不是拍视频。
“太后若是喜欢,以后自己叫他们拍就是。”嬴政把带回来的单反留下来了,只自己将这次的照片印出来,放进了相册。
他是满意了,赵太后看了照片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嫌朝服过于呆板,先是各式裙装上身让人拍照,后来更是学会了摆姿势而不是呆坐呆站。
后来知道也能拍视频,更是坐不住了,私下里关上宫门瞒着嬴政,换上在赵国时的舞裙,让宫女给她伴舞,趁着自己还不算太老,拍下了她歌舞的身姿。
嬴政知道此事后觉得不太像样,抽出时间去跟她说,下不为例。
赵太后拿帕子轻轻按着眼角,带着泪笑道:“也就拍这一回了,舞裙都是新做的,腰粗了不少,旧日衣裙哪里还穿得上。舞时也不像年轻时那样轻易了,半途累得差点想放弃。大王啊,若是二十年前有此物就好了,如今也能叫你看一看阿母年轻时的模样。”
嬴政默然,赵太后当他恼了,有些讪讪地放下帕子,正想说些什么转寰,就听他平平地道:“寡人记事早,二十年前母亲的样子,倒也不曾忘记。”
他确实记得,而且他带回来的电脑里应该装了相关软件。打发内侍学了一阵后,嬴政看着照片口述要求,内侍背上生汗,谨慎地操作,终于得到大王的首肯,将十几张照片打印了出来。
赵太后看剧时收到了礼物,漫不经心地打开后,如遭雷殛,指尖微颤拂过自己的青春容颜,一时间多年波折浮上心头,再看此时富贵,百感交集,竟是哭了一场,特意派人同嬴政说,她百年之后,这些照片要陪她一起葬入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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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苍已经提前知道自己明年就能升做长安县的县令了。
今年暂且再做一次亭长,是为了让他于年底再进行一次大考,这次考的内容更丰富复杂,也不限于轵道亭的人,所以需要他留下来组织,只要求年纪在十六以上。
这次消息放出之后,轵道亭的人可比上次重视多了。不过客观条件在那里,成人再怎么努力也就那样,他们重视的方式是把那些已经满十六岁的青少年学生督促起来,家里的活可以少做一点,好好学!
考试考得好,亭长说就可以跟他去做小吏了。
秦国人要做吏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要去战场上拼命,挣个爵位回来,让自己家能有转换门庭的基础。然后还得有官吏推荐,再由主官当面考问通过,才能真正由农门一跃而上。
一般人家,做个田典或是里典,就已经是极不错了。亭长都不是普通人挣到爵位就敢肖想的。
可现在他们亭长说,大王的诏令写得明明白白,轵道亭是行变法之地,最难的那个关口不需要了。他们不用先有爵位,也不需要有人推荐,只要在考试中超过别人,达到要求,他们就能成为秦吏!
这个时候还让孩子下田帮干活?你开什么玩笑,实在缺个孩子做事就活不下去的人家,也不会送孩子去上学啊。
都能让一个孩子去读书了,这时候还叫他课后干活不温习功课,你一家脑子都坏掉了吧?
宁可借钱借粮,晚上将油菜籽榨出的油点亮,叫孩子多看几页书,多算几道题,都不能误了全家改换门庭的大事!
轵道亭变法至今,这是在朝堂上阻力最大的一件事。其实朝上诸公倒是没觉得触犯到自己利益,这样得来的基层小吏根本触及不到他们的阶层,他们的子孙起步要高得多。
但是他们也担心扩展到全国,那些上战场拼死去搏爵位的人,那些已经成为秦国中底层官吏的人,会因此而生出不满。
不过最终还是通过了。
嬴政考虑过这些,琢磨过利弊,最后与朝中诸公争论得出的结论差不多。
其实,也没什么。
秦国黔首已经被驯化多年了,秦律改一改,他们也只会遵守。对他们来说,爵位重要,但也确实很容易失去,孩子能不拼命不用人推荐,凭自己的本事就去考取官吏,绝对是件好事。
而对可以推荐儿子考取亭长等职务的官吏来说,其实也影响不大。因为他们的家境就已经使他们赢在起跑线上了。他们的孩子,怎么也比农夫的儿子更容易得官。赤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除非孩童天赋异禀,用旁听和偷学的方式超过他人,否则想也别想。
如此,受到秦律约束的官吏们只是利益受到一点点损害,不会铤而走险反对变法。如今在轵道亭,一亭的小吏和百姓更是懵懂,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意义,只明白对自家是个特殊的机会。
王沐的田里没有种油菜,但她和嫂子共有一个豆腐坊,钱财上很宽裕。她自己花钱去宣明里的油坊买了一瓶油送回母家,让侄子王义好好用功。
兄长王兴和嫂子郑荣没口子的道谢,郑荣更是道:“亏得你叫我跟你一起学,给家里挣了半座豆腐坊,现在这时候哪还敢小气。你还送油过来!”
王沐笑道:“这几年不是大兄和嫂子照顾,我和阿苇阿耳哪里活得下去。大兄种着我的田,粮食都要多给我几斗,我现在还一瓶油算得什么。”
他们在那客气,母亲陈氏看兄妹和睦笑得合不拢嘴,只有王义丧着个脸。
呜呜,姑母原本是最好最疼他的人,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为什么现在会送灯油过来,跟阿父阿母一样逼他天黑都要用功啊!
这还不算。
一直跟在县令身边学习的陈苇也请假回来了,给王义做一对一辅导,她出的题一开始难到令人发指,王义做到丧失信心面无人色,还是王沐问过之后抚额,叫女儿把题目出得简单一点。
王义把平时的功课给表妹看过,明明白白看到表妹脸上出现极为嫌弃的表情,之后才得到比平时难度稍高一点的正常数学题。
难道妹妹平时做的都是那种题目吗?太可怕了,那脑子跟他长得一定完全不一样吧。
不提轵道亭的学生们陷入什么样的刷题地狱,成年人们除了督促孩子用功,日子还是像往年一样过。虽说如今的农活更多更烦琐,但有丰收的期盼也就不算什么了,经过去年的劳碌,人们多少也已经习惯了。
而另外一批人却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隶属少府,被分到咸阳县长安乡干活的隶妾程氏是个平凡的妇人,生得本就不美,自夫君在战场上逃匿连累全家沦为隶臣妾后,辛苦劳作,就更显得干瘦丑陋了。
由于不擅织造,她没有进织室,而是被分发给咸阳县长安乡舂米。每日举杵捣谷,她悲哀地以为,等胳膊废了,她应该就会因为做不了活而慢慢饿死。她尚在身边的幼儿幼女也会因为无人照顾而死,只希望罚为城旦的长子能活下去。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近两年前,乡里打造了一批呼为踏碓之物。之后官府就不用她们这些隶妾舂米了,而是让她们站在踏碓上踩踏,借此将谷物去皮。
等后来在水边建成了几座水碓房,连这活也不用做了。仓吏看着她们这群隶妾直犯愁,已经排了一些去捡柴,剩下的实在没处安排她们作活了。
程氏当时心中忐忑,怕实在没得事,叫她们去做本该隶臣做的重体力活。尽管舂米费胳膊,但就她们的饮食,去做重体力活只会死得更快。
好在并没有,她最后被安排下田了,但没有强行安排跟男人一样的任务,她勉强也能做下来,加上食物比过去稍稍好一点,那马铃薯和红薯南瓜之类的东西虽然吃得胃里不舒服,却能充饥,她又能茍活一阵了。
而就在今天,她下田回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将农具上交的之后,管理她们的小吏呼喝着将她们赶到一处,大声命令她们席地跪坐。不多时,县里的主吏掾过来,说了一番话。
程氏的脑子是木的,一开始几乎没有听明白。她左右的隶妾们都是同样麻木而空白的表情,一片沉默无语。主吏掾不耐地啧了一声,再度开口。
“我再说一次!从今日起,你们这些人做工减少两个时辰,回来上课。一年后学得好,当可赎一无罪子女为民,都听见没有?”
人们空白的表情中渐渐添上了疑惑,没有全明白,但是不敢问。
主吏掾已经不同他们说了,擡脚就走了,不过留下的小吏又跟她们说了一次,程氏突然又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只觉得喘不上气,不由张大了嘴,急促地呼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