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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2 / 2)

话落,是漫长的安静。

刘科把不准邵宴清的主意,却本能地想为许嘉求情:“其实我认为—”

“将她带到我面前。”

邵宴清轻声道,“我有话要问她。”

刘科一怔,微张的唇缓而改变形状:“......好。”

许嘉离开的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

时间仍在不留情面地推进,白昼到黑夜又再次回归白昼。

《天鹅与梦》项目进展得十分艰难,邵平南多次出手干涉影片制作。

约定好的演员纷纷辞演,甚至连导演都以各种委婉的理由回绝他。邵阳的病情持续恶化,医院已是第三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可他全部费尽心力,依旧没能找到许嘉。

许嘉离开的第十二日,阴,云叠着云,夜空中瞧不见星辰。

邵宴清将项目的近况告知邵平北,即使用词足够诚恳,依旧被骂得狗血喷头。

废物,没用的家伙,不配做邵氏的子孙!

邵宴清任由父亲怒骂着,长睫低垂,表情冷漠而更显木然。

直到邵平北发泄完全部的怒火,他才稍许欠身,礼貌地在告别后离开。

夜已深,总不自觉想起许嘉的脸。

这个时候,她会在哪里,会做些什么,也会......思念自己吗。

邵宴清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喉间泛起酸,心里的某处又开始抽痛起来。

他无从知晓答案,只能点燃烟,在尼古丁的刺激下寻求慰藉。

身后传来推门的细响,有脚步声落于背后。

邵宴清侧目,狭长的眸子稍许眯起:“......母亲。”

冉凤华:“放弃戒烟了?”

邵宴清不答反问:“是您在掩盖许嘉的行踪吗。”

冉凤华拢起肩头的披肩:“我要完成对她的承诺。”

邵宴清蹙眉:“承诺?”

冉凤华看向他的眼睛:“不要在纠缠下去,你应该还给她平静的生活。”

“纠缠?”

邵宴清重重地咬着这两字,开口却带笑意,“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原来叫作纠缠。”

冉凤华平静地问:“你爱她吗。”

邵宴清一愣,转而怒:“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我想找到她,是要惩罚她的背叛,她不该—”

发顶遭到温柔的触碰,话音戛然而止。

邵宴清避开冉凤华的手:“请您......不要这样。”

冉凤华微笑,眼神有悲伤:“我们很久没有如此亲近了。”转身,望向漆黑的夜,“放下许嘉吧,这是我对你忠告。”

邵宴清:“......”

冉凤华:“勉强不会有好结果,况且你和她本就不属于同个世界。”

“您无权干涉我和她的事。”

邵宴清冷声说,“至于您说的承诺,我会亲手将它打破。”

冉凤华垂眼:“那你就试一试。”笑,提步向前去,“祝你好运。”

许嘉离开的第二十日。

刘科带来一对奇怪的夫妇,两人自称是许嘉的父母,想来此打听女儿的下落。

男人穿粗布衫,厚嘴唇,深色皮肤,手肘内侧有被汗与泥积攒出的黑线。女人嘴唇泛紫,黑粗的发被扎成马尾,操着别扭的乡音,一个劲地说:“许嘉答应给我儿子找学上,这会人却跑了。我们哪也找不到她,只能来拜托你了。老板,我们知道你有钱,你就帮帮忙,毕竟我们也算是你的父母。”

邵宴清蹙眉。

对面二人却不识脸色,依旧无休止地絮叨着,语速快而内容混乱,却句句离不开‘儿子’两个字。

邵宴清看向刘科。

后者怀以抱歉的笑,看一眼两人又掩唇咳,暗示着问是否要带他们离开。

邵宴清敲桌子,打断那对夫妇的交谈:“说完了?”

男人板着脸,女人谄媚地笑,问是否能达成他们的需求:“只要能保证小耀出国留学,我们以后肯定不来找你。你多关照关照,我们毕竟是亲戚啊。”

讨好的,恶心的,矫揉造作的说辞,令邵宴清感到厌恶与窒息。

眼前这对带有穷酸味的夫妻,根本不曾在乎许嘉的死活。他们说出的带有笑意的客套话,比粪坑旁的石头还要恶臭。

许嘉从前竟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吗?她......一直都过得这般辛苦吗?

邵宴清搭在膝盖的手攥拳,心口抽疼着,喉间泛起苦涩的味道。

他瞥向刘科,对方会意,忙将那两只贪婪的野兽赶出房间。

又是一阵喧闹,男人扯开嗓在骂脏话,女人则拍打着保安的肩膀,嚷嚷着什么投诉与报警。

邵宴清冷眼看着他们,藏于暗处的脸并无表情。

愚蠢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走向灭亡,邵宴清以邵氏的名声保证,至此后,他们再不会成为许嘉的束缚。

三月末,漫天的柳絮成为迎风飘荡的雪。

刘科的女友终于留学归来,整日黏在他身边,像只赶也赶不走的小狗。

云层堆叠,两人相拥的背影在月色中更显朦胧。

邵宴清站在窗外,沉默地望向他们,恍惚间,竟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与许嘉。

那时的他与刘科有着相同的笑容,甚至连眼里的幸福都格外类似。

如果刘科爱着眼前这位娇小的女孩,那么他对许嘉......

邵宴清微怔,心忽地跳慢半拍,无边的苦涩奔涌而至,淹没他的口,鼻,逐渐剥夺他的所有呼吸。

阴,晴,风,雨。

在许嘉离开的第三十一日。

他才猝不及防地明白,原来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