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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1 / 2)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知道周方圆从小到大的遭遇,唐艳秋早已起泣不成声,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泪眼婆娑看着那张脸,满心都是都是心疼。

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上的痛,“孩子,我的好孩子。”怎么能那么苦呢,她可怜儿子唯一留在这世上血脉,差点点就见不上了。

唐艳秋悲伤,激动,可更多的是心疼。想到孩子那么小,经历那么多,一想到她说冬天饿肚子,就一个劲吃冰溜溜,想到她说被人从小骂杂种,被人打。只感觉心被狠狠剜掉一块。

白靖远毕竟是男人,难受的劲勉强压下去,他带着厚重鼻音上前宽慰,“别哭了。”

周方圆心里的遗憾是庄于蓝,这个不能提,也不能碰触。

哭过,发泄过,在相互看着,唐艳秋珍惜捧着周方圆的脸,眼角还有泪痕,却笑得灿烂无比,“我有孙女了,我竟然还有一个长得还这么好的大孙女。”心里那种高兴无以言表,只恨不得自己多几双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

手指头都是微微抖着的,摸摸孩子的额头,摸摸孩子头发,摸摸孩子耳朵,在摸摸耳垂。

软软乎乎的。

白靖远出去到外面打来一盆水,拧着毛巾给两人洗把脸。

唐艳秋更是接过毛巾,轻轻擦拭周方圆的脸,擦着擦着,眼皮一颤,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周方圆吸吸鼻子,“奶奶,都过去了,我长大了,现在过得很好。”

一句奶奶,唐艳秋心境彻底崩了,搂着周方圆死死不撒手。

白靖远看这样不行,让郑雁鸿搀着唐艳秋进屋去。

等彼此情绪都缓和下来,才能慢慢坐下来说话这样的事情。

进了卧室,还能听到唐艳秋哽咽的哭声。

白靖远毛巾重新递给周方圆,周方圆摆摆手没要,站起身双手捧着水狠狠洗了两把脸,脸上泪水洗净,才结果毛巾擦了擦。

擡起头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扬起唇角还冲着白靖远笑了笑,喊了声,“爷爷。

白靖远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头先是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

“爷爷。”

周方圆又喊一声。

白靖远嘴唇抖着,点点头,好一会哽咽的回了句,嗯。

郑雁鸿嘴上宽慰唐艳秋,可心里惊讶不输任何人。

那个签售会撕她书,脾气又臭又硬,对她没点礼貌爱答不理的死小孩,现在成她侄女了?

她钰哥多爽朗爱笑的一个人啊。

撕卫生纸塞唐艳秋手里,“姨,你别哭了,这是好事啊。”郑雁鸿心里不由得感叹,也不得不惊叹这缘分。

唐艳秋拉着郑雁鸿的手,“我心里止不住难受。孩子那么小,才刚生下来,怕是连亲妈的一口奶都没喝上,就被那恶毒外婆给扔了。从小过得那么苦。十岁,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孩子得多难,多苦啊。”

一席话,把郑雁鸿眼泪都给招下来了。

可不是?死小孩这性子怕是从小养成的,也不能怨她。

“好不容易找着亲妈......还那样没了,心得多疼啊,怎么熬过来的啊。”唐艳秋手捂着嘴,心里憋得生疼,替孩子疼。车祸啊,亲眼看着妈妈为了救自己死了,孩子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啊。

郑雁鸿跟着落泪,她之前只听庄于蓝是雨天出车祸去世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等到所有人情绪缓和下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唐艳秋的眼睛红了,肿了。

“唐钰出事那会,人直接被抓了起来,死了人,影响很恶劣。人证物证都齐全,唐钰自己也承认失手杀人。从审讯到执行总计七天时间,枪决后才有人上门通知去领取骨灰。”白靖远和周方圆说起那段最痛苦,最艰难的记忆。人性到底有多恶,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见证了。

周方圆从郑雁鸿书里知道这些,“为什么会那么快执行?”

白靖远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只狠狠叹了一口气,“摊上那个时候严打,偷东西,搞婚外情都可能要人命。加上死了人,各方原因要降低影响,快速平息民怨。”

“可我在图书馆把那一年的旧报纸翻了遍,就杀人的案子,他判的最快。更恶劣的故意杀人的都在半个月才判决行刑。”周方圆考虑过当时社会环境,也做了详细的调查。

白靖远沉默了,家门被人围堵了,就连水电都被断了,出门会被守在家门口人殴打,想去探视也被告知不行。

“孩子你不懂,那个时候偷一根鸡毛,全家上下三代都会被连累,在村里擡不起头。”

“苗银玲曾经说,他想带我妈私奔?而我想不通的一点。他和我妈谈恋爱,应该是隐秘的,但是也不会没人知道。可不管报纸上,还是我知道的,都不曾和我妈扯上关系。要不就是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就是有人故意把线头压住了。”周方圆一直怀疑苗银玲在这段关系里角色。

苗银玲毫无疑问是非常爱护庄于蓝的,爱护到可以舍命程度,在知道女儿未婚先育,对象是那样一个不羁形象,骗子,混混,小流.氓哄骗了自己宝贝闺女?

苗银玲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周方圆第一个不信,虽然都说是当时社会风气,年代特殊,可她还是不信。

钟慧娴说过她和苗银玲很像,她代入过自己,如果真有人欺骗了婷姐,让婷姐有孕?还是一个流里流气像个流.氓,和人打架弄死了人?

她第一肯定保护婷姐,再然后,该做什么?

心疼和满腔怨恨不会消散?人言可畏?一定不能牵扯到婷姐身上。要快刀斩乱麻?要报复泄恨?

她能做的太多了,人性在任何时候都经不起诱.惑。见不到审讯的人,但可以传递信息吧?报复不了蹲在监狱的人,他有家人啊!鼓动受害者家属亲戚什么就三言两语的事。实在不行,想点法子出个钱找些人?特殊时代人人都嫉恶如仇正好浑水摸鱼啊。

郑雁鸿书里所提及的,周方圆代入后都想到了,甚至她还能做得更多。

“你不知道苗银玲这个人,事后我母亲名誉丝毫不受影响,一定是她。郑雁鸿为什么会知道庄于蓝?”

“郑雁鸿,郑雁鸿?叫姑姑。”郑雁鸿刚搀扶唐艳秋出来,就听到小破孩张口闭口喊自己的名字,顿时不乐意了。

不过却也听到重点,说,“我在钰哥书里翻到庄于蓝的照片,当时钰哥反应很大,我就猜到了。他还让我对老头和姨保密,不许乱说。”

“报纸上只说他和人起争执,争执起因是维护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周方圆转头看向白靖远,眉宇之间似乎欲言又止。

郑雁鸿却一眼道破,“你是想问,当初有没有想办法找人,找关系?”

周方圆点头,在她看来制度本身存在于光明之中,但是光明之下总有黑暗可钻缝隙,人情也就生存其中。

“没用,你要是看了我的书,应该知道,老头出去没几分钟被人扔了一身脏污,见人出来就拉拽挥拳,家里窗户石头,粪便扔进来,半夜更是有人拿刀劈大门,更严重都有,我书里写的都是轻的。找人?能找谁?找了也没用,还会害了别人。老头和姨都清清白白的人,也不想连累别人。”

周方圆听后垂头皱眉,她几乎能断定,苗银玲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

事情明朗,亲也认了。

周方圆在猫耳岛又待了三天。

三天里,唐艳秋白靖远不敢细问周方圆现在的情况,只能去问郑雁鸿。

都把郑雁鸿问烦了,

鱼竿鱼篓塞老头手里,以前每天定时定点去垂钓口打瞌睡,现在认了孙女,家门都不愿出了。

她拢共也就见过小破孩几回,还都算不上愉快碰面,说剑拔弩张都不过分。

“我头回见她是在东山市,她穿着一身校服出现在我新书签售会上,眼珠子瞪的气呼呼的,当着那么多读者的面撕我书,小破孩嚣张的很,天不怕地不怕那股劲,谁看了拳头都痒痒的。”郑雁鸿一想到那会,真是气的要命,结果说完一扭头,她姨脸上有些不高兴。

行了,知道了,老太太现在不允许有人说她大孙女不好的。

郑雁鸿扯扯嘴角,继续说,“小破孩...”

唐艳秋眉头一皱。

“周方圆,方圆行了吧,之前回来和你们说新树作文大赛那个,她获得了第四届的一等奖,当时在淮中文学交流会上见到的。初中毕业没继续上高中,可你也看到了,脑子算是继承了咱家的聪明基因,那英文原著看的多流畅,还有那数学,老头估计高兴坏了。最不擅长的还拿了个全国征稿大赛的一等奖。你们在岛上不知道,新树作文大赛含金量有多高,一个省都难能出两名。而且,她用的那只钢笔牌子吗,是我都要咬牙跺跺脚。”

小孩一看现在就过得很好,而且很有有出息。

唐艳秋听着好受点。

周方圆主动陪着白靖远去垂钓口,在家里,她害怕自己招惹唐艳秋眼泪。

郑雁鸿说老太太眼睛不太好,不能哭。

可老太太眼睛一看她,不自觉就发红要哭。

她心里清楚,是心疼她。

白靖远看的很清楚,他这大孙女脾气性格可能打小磨砺出来的。外冷内热,敢想敢做,有自己想法,脾气也厉害。

“现在,住在云海市?”

周方圆笑着点点头,“嗯,段阿姨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他们一家都特别照顾我,就连我的任性也都包容。”

“将来准备当个作家?”

白靖远眯着眼睛,笑的和蔼,目光停留在周方圆脸上,小孩严肃的时候,或者闭嘴不说话的时候,嘴巴到下颌线部分有股特别熟悉感觉。

不自觉的看入神了。

直到周方圆伸手摸摸自己脸,略有些遗憾的说,“都说女儿像父亲,我可能是个例外。”她长得像妈妈。

白靖远摇摇头,慢一拍说道:“白唐钰,是生错了时代。”即使封闭猫耳岛,可大陆那边的流行音乐也会传进来。

采购的人带回录音机,磁带,小岛上也流行起来。海风吹着,有时候在垂钓口,也能隐约听到音乐声。

周方圆静静听着。

“他一落生浑身就有一股机灵劲,从小聪明,却也格外调皮。我对他严加管教,可那一身风气像是娘胎带来的怎么都去不掉。扔人堆里就数他扎眼,给他买的录音机学习英语,他听音乐。”

白靖远脸上带着浓郁的遗憾,叹息着又无比骄傲,“让他跑了一百米能累死他,可灯光底下听音乐乱蹦跳,能跳二个多小时。”

“他...他就是生错了时代,也总是做些让周围人觉得出格的事情。可对他来说,做了就代表喜欢,会坚持到到底那种。他不是什么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流.氓。他只用了几个月成绩就上去了,脑子特别聪明......”

回忆以往,白靖远嗓子有些哽咽。

*

晚上,洗漱完,郑雁鸿刚躺平,旁边人转过身来,声音细微,“我明天要回去了。”

刚躺下,郑雁鸿一听到周方圆的话,下意识坐起来。先看了门,瞪着眼睛压低嗓子反问,“你要回去?回云海市?”

周方圆点头。

郑雁鸿见她眉眼冷静,心口忽的堵了,“你...你才认了爷爷奶奶,而且你也没上学?再住一段时间不行吗?”姨和老头要是知道她走,怕是会心碎。

“这里挺好的,适合养老,我有空会回来看他们。”周方圆眼神平静。

“适合个屁,你没看到我姨身体不好吗?你还留她在这里?”郑雁鸿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强迫的好。”周方圆翻个身算是回应了。

可险些把郑雁鸿气死过去,她伸手去推,“周方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你努力说服他们几年?不是也没成功?这里风景好,环境好,四邻都熟悉,身体不好可以说服他们去外面做个身体检查。”周方圆闭上眼睛睡觉。

“我不行,那是因为我不是他们亲孙女,他们不听我的,可你不一样啊,你一说,没准他们就同意了呢?”郑雁鸿觉得现在就是个机会,原来老两□□的没滋没味,现在人生出现一道曙光了。

这两天,她姨营养钙片都准时准点的吃,完全不用人催了,这不就是改变吗?

郑雁鸿很着急,这明天老两口知道,刚认的大孙女没相处几天,人就要走?

隔壁,老两口也是心不在焉。

完全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屋顶,轻微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还是白靖远先出声破了安静,“别寻思了,孩子都住这些天了。”

唐艳秋坐起来,依着床头微微蹙着眉。心里像是长了草,静不下来。

内心知道怎么回事,也尝试劝说自己,可还是忍不住。

“老白啊,我心里不得劲,孩子要回云海市。”

白靖远心里也不舍,“孩子大了,能来认我们这个爷爷奶奶,已经很好了。她在云海市过得好,也有疼她照顾她的家人。你放心吧。”

“话是这样说,可原先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是舍不得。”

白靖远拍拍唐艳秋的手,笑了笑,“你看看你,还在也不是七八岁,需要人照顾的年纪。老话都说燕子大了要离巢,我这几天观察,这孩子不管心性还是脾气,都很利索。脑子也聪明,自己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又沉稳又可靠。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唐艳秋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来。想了想忍不住又笑出声,“孩子今天在我跟前看书,不认识的还知道找我问呢,我随便问了几句。孩子基础可扎实了,是下过很功夫的。”

白靖远嘴角忍不住上扬,也不说话,静静听着。

“还有,你看到那手钢笔字了没,写的真好,字帖上的都没她写的好看。”唐艳秋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顺着声都要溢出来了。

说完,又忍不住叹口气,“孩子应该继续上高中才对,她基础扎实,英文好,数学好,脑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个名牌大学。不上高中总觉得是个遗憾。”这话唐艳秋不敢在周方圆面前说。

孩子有自己想法。

白靖远翻个身,“睡吧,尊重孩子的选择。”

可唐艳秋压根没睡意,伸手推白靖远一把,“睡觉,睡觉,天天睡觉你还没睡够。我反正是睡不着,这几天给做梦似的。你说孩子这会睡了吗?”

“你想干嘛?”

做了几十年夫妻了,白靖远一听立马跟着坐起来。

“睡不着,总想看两眼才觉得现实。以前吧,脑子像个浆糊似的,迷迷瞪瞪的,过一天是一天,什么也不在意。现在,脑子特别清醒,就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好长的梦,这会才醒过来。”唐艳秋又是一声叹息,“孩子要是哪天离岛回去,我不是没的看了。”

“怎么没得看,想看就出去看看呗。”白靖远说完,忽的沉默下来。

沉默还有唐艳秋,十几年待在岛上,习惯了这里一切,已经不想离开了。

白靖远觉得沉默有些压抑,“这个点,估计睡了,要不要去看一眼?”

唐艳秋,“看一眼?”

老两口轻手轻脚爬起来,穿着拖鞋穿过客厅,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门。屋里不算昏暗。

两人不敢走近,就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一眼。没一会又轻轻把门掩上回了卧室。

没了动静,郑雁鸿立马睁开眼,知道旁边的人也没睡,伸手捅咕一下,“喂,你明个真走?”

实际上,郑雁鸿外面工作更多,可她难得这些日子见老头他们高兴,脸上像是印着花一样,天天盛开着。她姨沉寂的眼睛里有了光,老头死气沉沉的也有了精神。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两人这样了,总想多看看。

听到周方圆要走,还担心老头他们又会恢复以往那死水一样的日子。

私心里,她希望周方圆留下来,或者更好的,老头他们能离开这个牢狱一样的岛屿。

“周方圆,这里岛从来都不是什么适合养老的岛屿,是困住他们的监狱。从白唐钰死那天,他们就把自己放弃了。你,是他们脱离这里最好希望,我希望你能带他们离开这里,他们年龄也大了,我希望在人生最后一程中,他们不是在这里度过。那样也太凄凉了。”

郑雁鸿声音恳切,她自己这些年做不到,但是老头他们近日的变化,让她觉得有可能。

只要周方圆张嘴,恳求拜托,老两口不会拒绝的。

尽管郑雁鸿这样说,周方圆依然不为多动,良久,才张嘴说道:“如果他们自己想的话,是会自己走出来的,而不是被谁求着。”

“那是你的爷爷奶奶,看到他们这样,你就不心疼一下?祖孙团聚不是更好吗?”

“你是作家,你的所有故事都是和和美美,大团圆?那我告诉你,我现在住的房子是苗银玲租赁的,你愿意让他们住在有可能迫使他们见不到亲儿子最后一面的嫌犯家里,他们心地善良,苗银玲即使腐烂到全身白骨,只剩一双眼睛也会带着毒气,他们只有被伤害的份。”

郑雁鸿有些惊讶,压根没想到她思虑这么多。

“我有钱我给你们找房子。”

“我不会去住。”周方圆直接拒绝。

郑雁鸿傻眼,“为什么啊?你不是你外婆很恶毒,为什么还要住她的房子?趁着这个机会远离啊。”

周方圆却沉默回应,离开?她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呢。怎么可能离开?

郑雁鸿还是对周方圆不了解,但凡多接触些日子,就会知道周方圆沉寂下来的另一幅面孔。

她从小就知道的,不能忍,受了气,挨了打要还回去。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她百分百确定,在当年的事情里苗银玲绝不会什么都不会做。

连身体里留着一半她血的孩子,都能狠心如此。更可况被她认定糟践她女儿的恶棍一家呢?

没有证据?她也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算了。

*

一.夜天亮,周方圆多年的学习习惯,不睡懒觉。她起的不晚,可扎好头发出来,洗脸水,牙刷牙杯都准备了,牙刷还接好了牙膏。

郑雁鸿后一步出来,还好看到也有自己一份,不然这心境肯定平复不了。

周方圆端着去外面池子旁洗漱,郑雁鸿快一步凑到白靖远身边,小声说道,“老头,她把行李收拾好了,今个要坐船回去。”说完还紧巴巴盯着老头看了好几眼。

白靖远神色正常,“嗯,住了这么久也该出去了,你外面也忙,该走就走吧。”

“老头,你听清楚,不是我,是你大孙女要走。”

白靖远瞥了一眼郑雁鸿,看她瞪着眼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我听清楚了,我又没糊涂,正好你陪着她一起走,顺便把人送到家。”

“顺便?我和她可不顺路,她回云海市,我去淮中市,哪里就顺路了,怎么顺都顺不到一起去。”郑雁鸿一听,开始挑刺了。觉得自己操心白瞎了。

白靖远瞪了一眼,“让你送你就送,当姑姑的,大孩子这么多岁,送侄女回家你还推三阻四的。”

“呦呦,老头现在我是姑姑了?你先摸摸心脏,是不是还在原先位置,这认了孙女,心都偏到嘎吱窝了快。她也不是三四岁小孩,之前就自己去淮中找的我,怎么自己就不能回家了?”郑雁鸿话是这样说,实际一早也把行李收拾好了,也准备和周方圆一起回去。先把人送到云海市,自己再回淮中市。

毕竟是自己侄女,而且腿脚也不怎么好。

可郑雁鸿刀子片一样嘴巴,打小就是这样,嘴巴话还得说一说,不说难受。

白靖远笑笑,“行了,你姨做了你爱吃的,赶紧洗漱过来吃饭。”

可郑雁鸿没走反倒挨过来,“老头,小破孩走,你和我姨心里不难受?你也知道小破孩长这么大身边只有一个狼外婆,什么亲人也没有。眼巴巴认了爷爷奶奶,你们没想着陪陪她,她挺可怜的,应该也希望身边有亲人在。”小的那个是个倔种,脑子里想什么谁也搞不懂。

郑雁鸿小的交流不了,只能从老的这里下手,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

白靖远伸手摘下草帽子,扇扇风,看了眼池子边蹲着洗脸的周方圆,“以后再说吧。”

舍得不孩子是真的,可离开岛也让他们心思彷徨,当初进岛,是做好了到死都不会出岛的打算的。

唐艳秋知道周方圆要走,神色忧郁,却也强笑着说给孩子准备准备岛上土特产。

周方圆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白纸递过去,“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记得出岛去检查身体,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出来这些时间没和外面联系,得回去看看。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郑雁鸿抢先一步,把纸接过去扫上几眼默记在心里,才把纸递给老头。

白靖远接过来小心仔细的放在案桌上一个小木匣子里。

唐艳秋领着两个袋子过来,一个人一个。塞到周方圆手里那个明显鼓囊囊的更多。

“你有些不爱吃的就没给你装,圆圆回去都尝尝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都记下来。下次来多给准备喜欢吃的。”唐艳秋出去一趟眼圈有些发红。

周方圆点头说是。

出门的时候,郑雁鸿怕看到老两口哭模样,就让别送了。“也不是不回来,忙完有空还会再过来。”也不忘叮嘱老头出岛检查身体。

可两人没走多远,后面白靖远唐艳秋在后面跟着。

郑雁鸿接过周方圆手提袋子,她姨光知道带东西,死沉死沉的。

小破孩走路都费劲了。

周方圆走路慢,郑雁鸿配合她速度,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远远跟在后面老两口,嘴里嘟囔着,“都说不让送,回头肯定又哭。”

说完目光忍不住瞥向旁边,这人从踏出家门开始,就没回过头。明知道后面人跟着,也不知道心肠是软还是硬,怎么就有人能矛盾成这样。

在郑雁鸿眼里,周方圆整个人就是拧巴的,矛盾的。

可是无形中,自己似乎又能理解她这样做。

白靖远和唐艳秋看着两人在渡口登船,便远远站着不走了。

唐艳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早已成串的往下落,可能是看到孩子走路的样子。那腿脚沉重样子,和正常人不一样。

不由得又想到那些,心又跟着抽疼起来。

看着船渐渐远了,船上的人伸直胳膊摆动着。

唐艳秋跟着挥手。

白靖远惆怅的叹口气,直到船看不到才转身回去,“回吧。”

*

郑雁鸿一直把周方圆送到云海市,拦了辆出租车把周方圆塞进去,转头把自己钱包塞到周方圆手里,“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是我想给,也不多你收着吧。以前对庄...庄于蓝说的那些话是我错了,等忙完你带我去她墓前,我给她磕头道歉。”说完,啪的一声把车门带上,又走到前面叮嘱司机两句。

能那个时候还给老白家还留了个后,光冲这一点,磕三个,还是一百个她都乐意。

老头和她姨今后的日子总不至于和之前一样,郑雁鸿觉得有希望,就看老头老太太能撑多久了。

周方圆回到家,人站在家门口静静看着屋里摆设,干干净净的,没有落下一丝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