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寒地冻,洞中却是温暖如春。
顾不言偶尔会出去寻些野物来,再生火烤给金毋意吃。
围火而坐,时光也变得格外缓慢而安逸。
金毋意问起他被刺杀的经过。
他便从姑苏城的水头堡说起,到梦时绑架李婆和周伯、到他受伤被人救下,再到他回京让郭婉儿传递消息,皆一一向她道出。
她也将自己如何寻他、等他,如何发现自己怀孕的经过细细道来。
末了还说:“我竟没想到,郭婉儿是被大人授意。”
他温柔地抱着她,“那会儿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故尔只能请郭婉儿特意走一趟。”
分离数月,白驹过隙。
明明是一段暗流汹涌的岁月,如今忆起,竟也不过廖廖几句言辞。
而此时山洞外。
冷不归已检视完多具尸体,尤其是梦时与沈安达的尸体。
末了下旨:“严查入侵猎场的刺客,给身故朝臣一个交代。”
私下却问张端子:“怎的不见梦指挥使的那位内人?”
张端子躬身回:“那妇人身怀六甲,已被封堵在一处山洞中,相信不日便会饿死,亦或冻死。”
冷不归眉间舒展:“办得不错,准备回京吧。”
张端子垂首应“是”。
三日后,皇家仪仗队簇拥着冷不归,浩浩荡荡地返回京城。
露华殿里。
蒋依依低声问张渊:“皇上很快便要回宫了,你可都安排好了?”
张渊回:“娘娘放心,承明殿里的一应器具,皆涂上了娘娘所调制的药粉。”
蒋依依眸中溢出狠戾之色:“他敢取承业的性命,本宫便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渊不解:“娘娘的意思是,还给他留一口气儿?”
蒋依依冷笑:“自然要给他留一口气儿,用这口气儿,占据朝中那把龙椅。”
张渊愈发不解:“娘娘是想要主理朝政?可这后宫之人……向来不得干政呀。”
蒋依依擡眸望向殿外阴沉的天空,答非所问:“待冷不归一倒,你便向外散播消息,称本宫已身怀六甲,不日便临盆。”
张渊面露无措:“娘娘……”
蒋依依起身行至他跟前,擡手抚上他的脸颊,吐息如兰:“往后,你便与本宫共享这天下吧。”
权力是好东西啊!
自进入这座皇宫,她是深有体会。
张渊喃喃问:“那……从何处弄来孩子?”
蒋依依不屑地笑了笑:“孩子,自然会有的。”
冷不归在暮色时分回宫。
且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承明殿!
他如往常那般净手、用膳,继而沐浴更衣。
在就寝前,他莫名感觉身体不适:头晕目眩,胸口透不过气来。
他唤了声“来贵”。
来贵并未应声出现。
他又唤了声“张端子”。
张端子也未出现。
冷不归猛然意识到异常,捂着胸口接连唤着“来人、来人”。
蒋依依出现在了殿门口。
她一袭华服,唇边含笑,语气温温软软:“皇上不必白费力气了。”
冷不归踉跄了一下,死死盯着她:“皇后……怎么来了?”
蒋依依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在离他半丈的地方停下来,坦然迎视他的目光:“张端子已被毒死了,来贵也被人扔进了井里,这一时半会儿,皇上怕是叫不来人了。”
冷不归蹙眉:“你做的?为何?”
“自然是本宫做的。”
蒋依依又朝他行了几步,语气慢条斯理:“皇上不是禁止本宫进入这承明殿么,那么今日,本宫便要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将这承明殿踏平。”
冷不归躬着身子,咬牙瑟缩着:“你……好大的胆子!”
“要说胆大,谁又能比得过你冷不归呢?”
冷不归闻言身子一软,兀地瘫在了地上。
蒋依依走近他,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
“本宫好歹是皇家明媒正娶的皇后,而你冷不归,却是个偷梁换柱的冒牌货。”
冷不归气得浑身发抖,低头猛的呕了一口血。
他咬着牙关,“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又说:“只要朕姓‘冷’,便是皇家子嗣,便是坐上那把龙椅的不二人选,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蒋依依死死盯着他,半晌无言。
这是一张与她的大乞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但这张脸上的目光却又与她的大乞那般不同。
她沉声问:“你是如何杀死承业的?”
冷不归咬牙阴沉一笑,“他死得很惨,被朕射成了刺猬。”
蒋依依顿了顿,眸中闪出泪光来。
但嘴角却带着狠戾:“那本宫会让你活得很惨,本宫可不会让你轻易去死。”
冷不归忍痛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想怎样?”
蒋依依站起身来,睥睨着他:“你那本《毒术》本宫已经学习过了,你今日所中之毒便是本宫按《毒术》上的方子调制而成的绝命花之毒。”
听到“绝命花”三个字,冷不归兀地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中绝命花之毒者,将魂飞魄散,晕而不醒死而不僵。
蒋依依笑了笑:“怎么,你这是怕了?”
冷不归向自己胸口猛挥一拳,继而朝地上吐出好几口血。
他呲牙咧嘴地盯着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又说:“你也……不得好死。”
随后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悲苦半生,算计半生,他终未得善终。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空旷的承明殿里只剩了漏刻细微的声音。
蒋依依看着如死物般瘫在地上的冷不归,深深舒了口气。
继而唤了声“来人”。
张渊应声进殿,“娘娘。”
蒋依依沉声吩咐:“将他安顿到龙榻上去,再将殿内收拾干净。”
顿了顿,又问:“那位羽林军统领现下如何?”
“回娘娘,已经击杀,奴才已让东厂番役控制住整座皇宫。”
“很好。”
蒋依依神色舒展,“接下来,该找个合适的时间,接我那位姐姐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