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绣张了张嘴，看着女人从嘴角大片大片渗出的血，她像是一下子被摄取了神智，只会呆呆地问道：“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沈玉帛重重喘了一口气。
其实认真来说，她进副本也才几个月。
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想露出一个笑，笑到一半却没了力气。
于是沈玉帛说道：“傻子阿绣，没事，你很快就不记着我了。”
顾秋风的声音似乎又在浮现在她的耳边：“只有让NPC走向真正的结局，才能达成游戏通关。达成错误结局的话，应该就会跟那个光头玩家一样，和NPC一起在循环中被抹去存在。”
但是沈玉帛做不到，让她亲手去送妹妹去死。
上一次阿绣死的时候，她和她隔着时空距离，沈玉帛追悔莫及。
她再也做不到，看着阿绣去死了。
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的阿绣还要在这里忍受多少次死亡和循环？
“姐姐……对不起你。”沈玉帛终于哭了起来，又痛又难过，“姐姐没有你厉害，在前往图书馆前，我循环了无数次，还是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所以……”
“咱们一起用死亡离开循环……好不好？”
沈玉帛的声音越到最后越涣散，气若游丝地说完最后一个音，她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下，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态势颓废下来。
沈玉绣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
她好像是被吓傻了。
为什么要救她？
身上的女人好像到死也没有告诉她这个答案。
但是沈玉绣瞪着眼一动不动，直到沈玉帛完全卸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
“啊……”
她如梦初醒地发出了声音。
“我好像，想起来了。”
沈玉绣一眨眼，左眼里蕴含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姐姐……？”
少女试探着发出了一声问话。
好像在验证自己的答案。
静谧的图书馆中，那些学生NPC机械地翻阅着书籍，机械地刷卡进出。
角落里的生死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于是少女的最后一声试探，也最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凤禾忽然想到什么，拉着看傻了眼的邵秋水往外面跑去。
就在两个人跑出门的那一刻，他们身后的图书馆里传来沈玉绣凄厉的哭喊。
那声音调子高扬，似一把烈火，一下子燎烧了整个图书馆。┆┆
凤禾跟邵秋水在安全地带止住步子。
邵秋水愣愣地看着一瞬间火光冲天的图书馆，乌黑的烟直冲云霄，像是污染了整个世界。
然而即便这样，图书馆里也没有传来任何痛呼和哭喊。
“凤禾，”邵秋水苍白着脸道，“这里，是不是假的？”
凤禾转过头，见女孩强撑着露出了个笑容。
她颤唞着声音说道：“我也是假的吗？”
*
顾秋风被一双焦黑的手贴着，他整个人头皮都要炸开了。
手上的绷带已经凌乱地散开，甚至垂在手腕下悬空一段。
顾秋风条件反射地产生出来了呕吐的生理反应。
死人的手，烧焦的手，黑漆漆，干巴巴。
他呼吸一侧乱，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脖子一侧的动脉上。
顾秋风咬了咬牙，不管其他，先把手上的架子稳住了。
然后，他假意镇定道：“同学，谢谢你帮我扶架子。”
五、四、三。
顾秋风脸上露出来了假惺惺的笑容，实际手里已经变化出来了卡牌。
如果他数完了，这只鬼还不打算放开他，顾秋风就打算拿今天刚收的两张卡牌试试手。
他本以为那个穿制服的女生此时应该是和光头玩家一样，在循环里被抹消了，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还在！
这可真是，棘手了。
顾秋风没有一开始就抽卡，是想试探一下这个NPC的意图。
想找他麻烦起码有个说法吧？
十一二个玩家呢，凭什么只游走到档案室找他麻烦！
顾秋风绝不承认是自己点背！
不过还好，在顾秋风心底默数的最后一声落地之前，女生施然松开了手。
一个和外表模样不符的，几乎可以称得上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架子不可以倒。”
顾秋风心中多了点诧异。
难不成这个小姑娘真是帮他扶架子的？
就在这时，架子另一侧突然闪过什么东西，黑影一掠而过。
顾秋风看明白了，刚刚架子之所以莫名往这边倒，是因为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恶意推的。
而且好像是宿管穿的那身衣服。
顾秋风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宿管前脚提醒他不要弄乱档案室，后脚就故意推架子栽赃他，搁这钓鱼执法呢？
所以之前他看到的那双眼睛也应该就是宿管的。
想通之后，顾秋风对身后的女鬼小姐深感抱歉，转过身后才发现女生并不是先前他们在洗衣房所见的那般凄厉模样，反而是一头海藻卷发，一张洁白的小脸，看起来文静又柔弱。
“我……”大概是顾秋风诧异之色太明显，女孩有些别扭地低了低头，“我觉得用这样子，比较不容易吓到你。”
顾秋风说道：“我们之前见过？你认识我吗？”
他要试探一下，女孩是不是因为时间线重置记忆也跟着重置了。
女孩不好意思道：“抱歉，之前在洗衣房的时候，吓到你们了，还伤了你的同伴。我当时没有神智……”
“那个玩家以为只要让我活下去，就能达到TE的效果。”女孩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我的结局应该是要死在洗衣机里的。”
顾秋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在洗衣机里？”
女孩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是有很多人对我开玩笑，她们把我塞进去，我很害怕，但她们都在笑。”
“里面太闷了，我呆了一会就觉得头很晕，忍不住睡着了。大概有人以为洗衣机里放着衣服，于是……”
女孩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了。我之所以回归神智，是每次副本当我结束循环，总有一段自由行走的时间……”
她漆黑好看的眸子就像小鹿一样，此时目光正落在顾秋风身上：“我好像认识你。”
“你是不是，谢新的经纪人啊？”女生试探着问道，“我看你有点眼熟，于是循环结束之后就一直跟着你。”
顾秋风笑道：“没想到谢新的业务都拓展到游戏里了。”
女生笑道：“我生前有一个室友很喜欢谢新。”
她说到过去时，总是露出一副忧愁的神色。
顾秋风忽然想起沈玉帛先前的话——
“其实你不知道虞城大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在半年前，我还没有进入副本的时候，那个大学接二连三地出现一些死亡案件，最后又着了一场大火，大学最后迁移了校址，又改了名字。”
这些NPC会不会就是……那些虞城大学死亡案件里面的受害学生？
顾秋风不敢多问，怕刺激到面前这个已经不是人类的女孩。
还是回去再跟沈玉帛讨论一下吧。
可就在这时。
顾秋风耳侧却蓦然响起了系统冷冰冰的播报音。
【玩家沈玉帛，确认死亡】
他顿时睁大了眸子。
而还没等顾秋风反应过来，又一道播报音接连而来。
【玩家邵秋水死亡，48h重启中】
眼前的景色全部消失。
顾秋风再次回到了公寓里他跟凤禾选定的房间。
凤禾的表情很是难看。
顾秋风看见他双目失神，像是逃避一般垂下了头。
凤禾的声音带了哭腔和慌乱，他在这一刻终于再度像个半大的孩子一般了。
“先生，邵秋水失控了。所以这次，是我杀了她。”
“我没有完成先生交代的工作，先生，你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