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四十一)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春节。
中部地区一座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因为一场病毒宣布了封城,谢巾豪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记忆回到了非典那年,那时候她还在北京读书。
口罩,板蓝根,好久远的冬季词汇,她很久没听到了。
潘纯钧台里发了两包口罩,全拿给她了,非说她是重点保护对象。还说别人要是感染了不一定有事,但她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并发症,万一雪上加霜怎么办?
她说现在全国都在号召不乱出门,她一定会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就算想感染也没机会,让他别瞎担心。
可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家里第一个倒下去的人竟然是他潘纯钧。
他从大年初三开始发烧,谢巾豪和他父亲轮流照顾着他,可就是高烧不退。在给疾控中心报告之后,获得了救护车上门接走的待遇,然后就传来了检查结果是阳的消息。
谢巾豪和潘松寒作为密切接触人员,也一道加入了被隔离观察的名单中。同时被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累的,还有年前一起聚过餐的谢剑虹、钟铮还有书屿。
索性潘纯钧身体还算硬朗,烧退了之后也没别的更严重的症状。在所有人都获得隔离的待遇后,钟铮临时拉了一个群,率先发出了一张竖着中指的照片,并且艾特了潘纯钧。
紧随其后的是谢剑虹和书屿也发出了同样的照片,一时之间潘纯钧仿佛成了众矢之的,虽然大家其实只是闲的发慌,没有真的责怪他的意思。
谢巾豪很走运,说是属于什么无症状的感染者。虽然她没在群里跟风竖起手指表示被连累的鄙夷,但她也没照顾潘纯钧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她在众人的“声讨”中发了一个看戏的表情包。
潘纯钧在群里乖巧认错,表示他不应该满世界乱跑还回来请大家聚餐的。为了将功折罪,他许诺说等大家都放出去了,一定再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这场全国范围内的风波带来的蝴蝶效应是不可估量的,仿佛一夜之间世界都停摆了,毕竟大家都惜命,就连潘纯钧的电影开拍时间都暂时往后搁置了。
出院之后他们还得在家隔离一段时间,以防更长的潜伏期。不过潘纯钧一点不难过,反而觉得因祸得福,因为这样一来他和谢巾豪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
春节快过完了,偶尔出门采购生活物资的人们步履匆匆,即便是熟人也不敢驻足攀谈。复工的时间还没定,似乎遥遥无期。
谢巾豪有一种感觉,估计是人类折腾地球太长时间了,早已经厌烦人类的地球如今根本不需要叶文洁动手,自己就按下了启动自毁的程序按钮。她不知道人类哪天能对这样来势汹汹的病毒免疫,但愿她能顺利活到那天吧。
她甚至无聊到打开了朋友圈阅读,有的朋友说早知道要休息这么久就去整容了,多好的恢复期。也有的朋友在吐槽如果因为幼儿园迟迟不开学,她和丈夫两个人一起在深夜抱头痛哭。还有人闲到开始做各种方便面的测评,说以后要避雷某品牌的某口味,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面。当然也有人对着派送了半个月终于上门的快递发愁应该怎么消杀……凡此种种,都是如今难能可贵的人间日常。
毕竟在这个让她毕生难忘的春节里,有的人的人生永远暂停,成为了统计数据里的一个冰冷数字。时代的尘埃纷纷扬扬地落下,有人说那是一场短暂又美丽的冬雪,也有人说那是落在普通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潘纯钧心态倒好,即便他这些日子只能拿到有限的食材,也在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她但凡少吃几口他都会忧心忡忡的,开始反思到底是他的能力不行还是她的胃口不好,搞得她时常良心不安只能硬着头皮进行光盘行动。
某天对着一盒快要用完的杜蕾斯,他忽然问了谢巾豪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叶子,你说今年年底的产科会不会爆满?”
“为什么这么问?送子观音也有kpi了?”
“因为大家都在家闲着没事干,难免会进行一些成人运动,要是有人的安全措施不到位……”
谢巾豪无奈地摇摇头:“……我服了,你的脑袋好像一个巨大的黄色染坊。”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甚至想通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从她上学起她就发现很多同学都出生在年底的十一二月,她有很多朋友都是天蝎座和射手座。按这个时间往前推十个月,这不正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吗?这的确是忙碌的国人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造人时间。
好可恶的人,都把她带歪了。她感觉她的脑回路好像已经被他传染了,常一言不合就开上了她从前从未设想的黄色道路。
她烦躁地揉搓着他因为社会停摆而一月未剪的头发,感觉好像铁轨上没人管的荒草堆,又多又杂乱无章。她不禁揶揄道:“你要是再不剪头,扎起来都快比我的头发还长了。”
她觉得动口不如动手,便翻箱倒柜地找了几个她长发时的发圈出来,不顾他意愿地给他扎了一头小啾啾。看着他宛如红孩儿的新模样,她笑的前仰后合。
他无奈又包容地笑说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外面的店都关着,别说想理发了,买菜都得扫码证明自己健康才进得去呢。”
“你没办法,我有啊。”谢巾豪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芒,潘纯钧顿觉大事不妙。
她飞跑着从洗手间拿出了他的电动剃须刀和洁面慕斯,不怀好意地笑望着他,想起上次她手一抖的伤口,他吓得连连摆手:“别!千万别!刮胡子我自己来,不麻烦您高擡贵手。”
谢巾豪摇摇头:“谁要给你刮胡子了?我这次是要给你——剪头。谁说剃须刀不能剃头了?谁说我不能转行当Tony老师了?一切皆有可能。”
潘纯钧如临大敌,从沙发上弹出去好几米远:“你别过来啊!你少惦记我头发了,我不会信任你的。上次刮个胡子都差点给我整破相,这次你不得给我脑袋整开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