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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二十七)(2 / 2)

“叶子,你不能这么吃,以你平时的那个饭量,你的肠胃肯定会受不住的。来日方长,你要是想吃的东西多,我们完全可以多待几天,反正我还有几天假。你把你想吃的列个清单,后面几天你消停吃。”

“来日方长?多好的词啊,来日,方长,可我还有多久的来日呢?”谢巾豪心里这样沉重地想着,嘴上轻快地应道:“好啊,我们多留几天。今天没事,反正有你在,要是撑坏了你记得帮我打120。明天呢,我要吃鸡豆花和薄荷炒牛肉,还有凉拌猪脚。后天呢,我要吃马帮菜。尤其是那道鸡豆腐拼腊肉,哦对了,茶叶炒牛肉下饭也超级香。”

潘纯钧没辙,只能陪着她又去下馆子,不过最后这顿他有意控制她的食粮,瞅她爱吃哪个就把哪个碟子放得离她远一点,为此挨了好几回白眼。

回酒店后他的预言很快就实现了,谢巾豪现在的肠胃的确很脆弱。

不久前还豪言壮志规划菜单的人已经在抱着马桶大吐特吐,白天吃下去的一多半估计都让她吐了个干净。那个放话说吃坏就打120的女人也早不知道去哪了,一听他说要带她去急诊,说什么也不去,再说就和他急眼。

瞧她听见医院两个字眼圈都急红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去就近的药房买点应急的药,并且威胁她说如果再这么翻江倒海地吐下去,他就是把她打晕也得带去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两个字对现在的谢巾豪很恐怖,她的身体还算争气,在吃过药后一个多小时就没有再吐了。但她整个人脸色煞白,去洗手间照到镜子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手脚冰凉,整个人透着一种从太平间里跑出来的阴森。

她躺上床,对神情担忧的潘纯钧命令道:“盯着我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暖床。”这是她头一回发现他的妙用,平时她嫌他烫的烦人,今天正好,借他的体温给她渡点阳气。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聊斋里的狐貍,从人间随便捡了个模样过得去的男的带回家,就为了吸人家身上那口阳气。这么一想,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她这诡异一笑倒给潘纯钧吓得打了个冷颤,温热的手抚上她冰凉的额头,又贴贴自己的额头,疑惑道:“你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跟烧糊涂了一样,都开始傻笑了?”

她整个人瑟缩在他的臂弯里,还把比额头更冰的手放在他腰上,像冬夜归来的人在寻找炭火盆。

她一边取暖,一边释疑道:“我笑你好像电影里那种赶考途中被狐貍精迷惑的白面书生,等发现我的真面目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乖乖地被我吸阳气。”

“你,狐貍精?”潘纯钧笑着反驳她:“说反了,我们之间,我才是那个狐貍精。你早都中了我的迷魂散了,你还蒙在鼓里呢。不信你细想想,你是不是一开始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又恨不得和我寸步不离。如何,我这只千年的狐貍是不是深得狐媚惑主的精髓?”

她记得他的痒痒肉在哪,一边乱挠,一边义正严辞地说道:“好一个道行匪浅的妖精!快拿法海的那个电饭锅内胆来,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只妖精。”

他笑得扭成一团,赶忙握住她乱挠的手,求饶道:“手下留情!就算人妖有别,我好歹侍奉了你这么久,怎么能狠心让那秃子把我收了去?天亦有情,留我在你身边,日日给你暖床,怎么不算替天行道呢?”

“潘纯钧,我看你不是狐貍精,你是算盘珠子成精。日日暖床?你听听,多响的算盘啊。明明是你天天想爬我的床,你不承认就算了,还非得倒打一耙赖在我头上,好像我对你多上瘾一样。我要暖床我买个电热毯不就行了,要一个臭男人做什么?”

“所以说我性价比高啊,你看看你现在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体验多项功能。我不仅能当电热毯,我还会炒菜做饭洗锅刷碗,我还能代替你那个小海……”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上了嘴巴:“好的,海豹先生。我知道你有多好了,不用再论证了。”

就在谢巾豪觉得自己的体温回来了一点后,她的手机屏亮了,来电显示是谢剑虹。

谢巾豪刚被撩拨起来的心忽然就冷静了,完了,她该怎么和姐姐解释她现在在普洱,在这个极有可能威胁她安全的城市,而起因仅仅是一个男人一时的心血来潮。

正在她犯难要不要装没听见,等回去再慢慢编的时候,潘纯钧大约是瞧出了她的为难,竟然替她接起了电话。

听到是他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女声声音低沉到了极点,她的怒意像海下隐藏的巨大冰山:“你们在普洱,对吗?告诉叶子,她如果还想要我这个姐姐,就让她自己接电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谢巾豪听到前半句后就开始想办法夺回自己的手机,可是潘纯钧怎么肯,他攥得死死的,一点机会不给她。

他同样冰冷又克制地回复道:“对不起,不干她的事。我发誓在她来之前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是我铁了心要去见她父母,她拗不过我,才来找我的。”

“潘纯钧,你真的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吗?你以为她把全部的实情都告诉你了吗?你知道她出现在普洱有多危险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当年那些毒贩也怀疑过叶嘉木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死,她只是借着一场车祸金蝉脱壳了?一具面容模糊的尸体,真的糊弄过他们了吗?你以为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都是傻子吗?这么多年了,我们家战战兢兢地尽一切努力想抹去她和叶嘉木之间的关系,就是为了她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可你呢?你带着她旧地重游,招摇过市,是生怕她没机会暴露吗?你是不是非要害得叶家全家去黄泉团聚才甘心?”

谢剑虹的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威严,竟然染上了哭腔:“她只是你还在兴头上的女朋友,她如果出事了,你可能伤心个个把月就向前看了。你才二十一岁,真有那天,你可以潇洒转身,再找一个和她一样好看的,或许还比她更年轻比她更体贴的人过完后半生。可我呢?我们谢家呢?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我已经人到中年,我父母更是土埋半截的年纪,她有个万一,你让我们全家怎么活?你到时候说句对不起,拍拍屁股回国了,你能想到我们会有多痛苦吗?”

潘纯钧的神情严肃又认真:“对不起,谢剑虹,你每一句都骂得很对,我承认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混蛋。可只有一点你错了,我和你们谢家一样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没有什么更好的人可以取代她。如果我知道实情,我也不会冒险让她回来的。”

谢巾豪终于夺过了电话,她强忍着不适,几乎语无伦次:“姐,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你别生气。我现在,我马上,我买最近的车票赶回来。回去之后要骂要罚都听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通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道:“谢巾豪,你现在就是偷户口本去结婚我都不意外了。他到底什么东西啊?值得你这么生死奉陪的?他救过你命吗?你别叫我姐,我不配,你现在心里除了他还有没有我和爸妈,大概只有你自己清楚。”

不等谢巾豪解释,电话立时被挂断了。她慌了神,她的记忆中姐姐还从未这么生气过。

潘纯钧没有被怒气凛人的谢剑虹吓到,倒是被眼前这样六神无主的谢巾豪给唬住了:“叶子,你别害怕,你姐她不是真的气你,她只是关心则乱,一时说话重了些。”

谢巾豪开始掉眼泪,眼神恐惧又慌乱:“不行,我得回家,我得回家。”然后下床开始收拾行李,潘纯钧不肯,强行把她又抱回床上,安抚道:“要回也是明天早上回,现在太晚了,城铁早没了。况且你本来就不舒服,哪能赶车?你现在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早订最早的车回去,好不好?”

谢巾豪双臂抱膝,挨了姐姐的指责后她全然没了往日半分的主见,只不安地念叨着:“姐姐不要我了……纯钧,我姐不要我了,是不是?”

潘纯钧瞧她这副样子心疼极了,把她拥进怀中,柔声宽慰道:“不是的,她爱你,不比我爱你少。她才不会不要你,她是怕你不要她,她害怕任何会失去你的可能。”

“纯钧,我想现在就回家。你听到了吗?姐刚刚哭了,你知道吗?我认识她二十多年了,我还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这是第一次。她一定因为我伤心了,是我不好,我怎么能让她为了我担惊受怕呢?”

“……好,我陪你回去,我去问钟铮借车。”他摸了摸她依旧冰凉的手:“你穿厚一点,不然她见了我,见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还得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