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阳光照满了这间宽大的主卧,窗外晴雪一片,她面前却是漆黑一团,是他睡衣的颜色,也是他眼睛的颜色。
太黑了,黑得看不见一点光亮,仿佛是深渊无尽的九幽黑域,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他性格大变了。
只是因为过去一段迟来的记忆,就忘却了一切礼仪的约束,不计任何代价,只想快速要到结果。
他不相信她口中的爱,比起魔药魔咒等魔法力量的切实证明。
“汤姆,你我都很清楚,我不会动手伤害你,这已经成了我一个原则。但你,情绪上头就动手动脚,让我身体上疼,更别提你说话总是专戳痛处的刻薄倨傲。”
有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关心担心的话语,偏偏说出口的话那么刻薄刺耳。
她现在这具身体,连过去隐灵者都比不上,实在经不起他一再折腾。
看了眼他身上几乎全是玄色的灵力粗绳,“你需要好好谈谈,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你完全没有和我平等对话,”
他眯了眯眼睛,望着她的理智冷漠,那双专注他的明亮眼睛里的爱意很是稀薄,“屈辱?无力?这同样也是我现在的感受。”
想利用她的共情,门都没有。
“平等?要想取之,必先与之。”
她后仰在软椅上的身体放松下来,半垂着眼眸,口吻却是锋芒毕露的高傲,“你想经受阿兰得到的代价嘛?余生不举,恶心男女的触碰?人尽皆知的‘隐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解开你身上的束缚。”
这是她的底线。
汤姆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睛,她自信说出口的话绝对会变成事实。
报复的无畏,让她整个人危险,又迷人。
这才是她!
一直吸引着他目光的本来,温柔亲和的表面,是骨子的桀骜不驯。
“那你和我一起去盥洗室吧。”
汤姆挑眉无所谓轻抛出了这句话,惨白的面孔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无耻!
回应他的是束缚的解除,血滴滴落,伴随的还有多丽斯幻影随形的咔咔声。
多丽斯是把家族礼仪融合在自己的一言一行表率里,即使他们是坦诚相见的夫妻,他连她身上的红痣都知道在哪里,有几颗。
汤姆摇摇头勾唇,黑眸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她是爱他的,还是太心软了,不问这试探是真假,她选择信任这是真的。
不过,认真算下来,还是他吃亏了。
他亲自养了一株双生花,精心以血灌溉,无害时的玫瑰,有害时的红罂粟。
以爱为名引诱,强迫,不管不顾地让他疼。
仅仅是以爱为借口利用它的魅力,就可以治愈枯竭的灵魂。
她的爱,原来最初竟然是一视同仁的残忍。
可笑啊,一辈子把其他人当作利用工具的他,竟然有一天也会被如此对待,尽管是早已知道的事实答应。
一大早的折腾,结局是多丽斯的明媚健康,和她对面的汤姆,苍白瘦削的虚弱。
形成了鲜明对比。
人体的血液尤以纯粹的精血最宝贵,汤姆制作出歪门邪道的魔药让多丽斯受罪,她当然要从他身上得到实质补偿。
一次性喝走了他身体一半的纯粹血液,她最需要的是睡眠来充分吸收。
给闪闪交代完汤姆三天的补血药膳,用完早餐的多丽斯,散步没多久,重新回到主卧。
时间刚刚错过的汤姆,才离开餐桌回到床前,安静看着她的恬静睡颜,指尖下的肌肤肉眼可见浮现一层青绿薄膜,隔绝着他的触碰。
她的身体损耗,这次太严重了。
是短暂的沉睡,也是他无法掌控的存在。
到底什么是爱?
汤姆偶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能感叹多丽斯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从来就不想这些事,没有意义。
但偏偏她就喜欢审视自己,还一遍遍问着他,和他探讨,总是拉着他不迷失,清醒地感受着所有一切,即使是他过去不愿接受的痛苦。
但正如她所说,快乐分享,是加倍的。痛苦分享,是减半的。
他曾经以为的爱,都是谎言。
只要有了权利,爱,邓布利多老论调的讽刺,自然会蜂拥而至,这是附属的成就之一。
很多东西,是想象不出来的,只有亲眼见过,亲身感受过,只能描述出它的具体形状。
但事实是,没有一个是值得交付的。
金钱、权力等名利夹杂着的微弱感情,都是将真实纯粹的爱推离开去,都是会变质的。
更何况,这爱,是所谓‘神明’从一开始就从他身上剥夺走的宣判存在。
邓布利多擡了擡眼睛前厚重的半月形镜片,意外请了一周假、现在回来的汤姆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你要辞职?院长和教授这两个职务?”
不过更意外的,他居然在汤姆那双闪过红芒的眼睛里看到了平和,和多丽斯一样的从容不迫。
“是的,全部。这剩下的半学期,我会交接好自己的所有工作。明年夏天,正式离开。”
面无表情的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淡淡道,“所谓轨道,那就继续走吧。这是西弗勒斯的推荐信,如果他愿意担任院长的话。”
西弗勒斯周游没多久就来到霍格沃茨求取工作,和过去一样,现在是魔药课教授。
但汤姆的态度?预言的‘轨道’?他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沉默一小会,邓布利多眨了眨睿智的眼睛,学校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了。
但无论如何,多丽斯的存在,汤姆的选择,避免了很多过去的死亡。
他微笑道,“方便告知你今后的打算吗?汤姆?某种程度上,这也安下了我这位‘多思多虑’的老年人的心。”
他面前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年轻人,仍然是当年求职的27岁模样,不同的是,眼神的截然不同,内敛的平和稳重,是另一种成长。
阿布拉萨克斯拜访他又能如何?
那付出的利益臣服,他根本瞧不上。
他也不管邓布利多哪里来的消息,没有必要理会。
“很抱歉现在不方便,答案总是要最后揭秘,才能满足不断累积的好奇。”他看了看这位出自格兰芬多的老巫师,笑眯眯的伪善模样让他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明年6月,这总比不说的闷声拒绝好得多。
邓布利多笑了笑,没再追问,信手取出一盒糖果放在办公桌上,“这是适合她口味的新版巧克力榛仁流心黑糖,汤姆,代我向多丽斯问好。”
“先生,我建议你不要去问她,她也不知道。”
多丽斯的情绪现在本来就不稳定,他最厌恶就是这些伪善冷血,来消耗她的精力。
认真看了眼他眼里的不悦警告,邓布利多平静说道,“仅仅是分享,不必多疑。”
他这样的突然强势,才是可疑的。
汤姆面无表情的面孔挑眉道,“她最近很忙,或许没有时间和你约定下午茶。”
言外之意,邓布利多也不要主动打扰她。
汤姆带走了那盒镌刻限量版花体字的糖果,只留下邓布利多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的飞扬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