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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沿着雪路浪流(2 / 2)

……

AndrewLloydWebber的雄浑嗓音灌入耳道,这是1993年歌剧版的Suboulevard。

日落大道,疯狂,痴癫,迷人。

俞梦笑了一声,这回是真心的。她问沈岐黄:“你先前在美国哪里呢?去过日落大道了?我还没去过呢。”

“在费城。UPenn。”他点头,“日落大道很漂亮,你想去是没错的。”

“我还去了挺多,你感兴趣的地方。”

“哦。”俞梦点点头,“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

她终于问出这句话了。

这段对话整整延后了五个年头啊。

她才知道他在哪里度过的这五年。

然而这些岁月随着一个点头和一声“哦”就结束了,一个“哦”就带过去了五年里所有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悔恨与不甘心。

耳机里换了王菲那首《胡思乱想(Bebeard)》,眼前的画面好像开始抽帧了。

有时候俞梦觉得,他们俩的喜好是某种残酷的预言。他们一样喜欢西哲,喜欢很老的粤语金曲,喜欢一些老电影,甚至画面都是黑白的。

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有善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新的话题取代,像极了他们年轻又脆弱的爱情。

她其实幻想过他们的重逢。可能充满铜臭味,可能在虚伪名利场,可能是感情绕过时间被践踏在地上——她想过一切最坏的结局,想过他某天穿着西装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伴,然后对她张扬地打招呼说“嗨”,然后满是火药味给对方难堪。

却没想过前前后后,弯弯绕绕,他们最终竟然还是在黄浦江边说剩下的这些话的。

黄浦江那头,走过年轻、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们。

黄浦江这头,由长大、谨慎、小心翼翼的他们重新来走过。

“挺好的。学校好、老师好、同学好。身上带一点钱就能玩很多地方。”他每说一个“好”字,就点一下头,给过去盖章盖戳,“用当年谢珺的话来说呢,就是成为一根尖刺打入资本主义内部,找到其腐而不朽的本质。”

沈岐黄说的很轻松,但是俞梦笑不出来。

他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起本科时t候遇到的老教授、在费城一波三折的租房经历、躺在巨大棕榈树

俞梦想,这些她都错过了。

她所记住的,是那天他们企图走到天明,那是个凛冽的冬天,刺骨的冬风也没有熄灭他们身体里那捧火,他们相互依偎着坐在外滩边,看远处镜像般林立的高楼大厦。可是五年过去,仅仅是一个深秋,她就受不了江风了。

又是一阵裹着落叶的瑟瑟江风,沈岐黄意识到她好像在发抖,就问:“你冷么?”

“嗯。”她点头。

他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搭在俞梦的肩上,俞梦发觉这件衣服真是太肥大了,简直要拖到地上。

“像小时候偷穿家里大人的衣服。”她评价。

“费城常年都是这样的天气。”

沈岐黄替她把衣服裹好,贪恋地捏了一下她的右手,低低唤了一声:

“梦梦。”

“嗯?”俞梦没有听清,擡起头,眼睛便被人捂住了。

“把我想起来吧。”

“我想要,活过不想说话不想再说话……”那首《胡思乱想》在轻巧的爵士敲击里抵达尾声,一阵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钢琴声渐渐盈满了心头。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她眼前昏黑一片,鼻尖嘴唇却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她想说什么,嘴唇却被人堵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沈岐黄拿捏着分寸,一点点撩拨她。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俞梦呼吸急促,一只手碰上了沈岐黄另一只手,他们十指相扣。吻着吻着,眼泪就下来了。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他们没有沿过雪路浪游,此刻还是为好事泪流了。

周旋好久的早春盛夏,在深秋重新燎原。

沈岐黄暂时停下,伸出手轻轻把她脸上的泪痕抹掉,柔声问:“哭什么?初吻?”

俞梦气喘吁吁地,并不擡眼,挑衅似的反问道:“难道你是?”

他们同时摇头,又同时笑出来。俞梦伸手拉他的衣领,接上了还没有结束的吻。

月亮在他们身后,满江潋滟,故事果然还没完——也完不了。